归途如虹 || 杜十娘的痴心谁懂 / 四六文摘

★

杜十娘的痴心谁懂

——归途如虹

杜十娘将百宝箱沉入了长江中，望着波涛汹涌的长江水，她心里面百感交集。她想不明白，自己为李甲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得不到半点真心呢？现如今，百宝箱也没了，她看不到未来。于是，她咬定牙关，一口气跳进了江水中。

在她跳下去的瞬间，她并不后悔自己赴死的决定，她唯一后悔的，就是看中了李甲这个负心汉。

看到杜十娘跳进了江水中，李甲和孙富都惊呆了。李甲想不到杜十娘居然如此刚烈，孙富更可惜那些金银珠宝啊！

李甲此刻恨不得和杜十娘一起跳下去，但是想到死，他还是犹豫了。

正当他们两个缓不过神来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巨浪滔天。李甲和孙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卷入了滚滚江水中。

杜十娘荡荡悠悠地来到了一个阴森凄冷的地方。她旁边是一黑一白两个无常鬼。她随着它们来到了阎罗王的面前。杜十娘看到阎罗王，就像看着那些作威作福的嫖客一般。她心中没有害怕，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怅惘。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跪在阎罗王面前，哭天抹泪地说道：“阎罗王殿下，请为无辜枉死的民女做主啊！”

阎罗王肃穆的神色没有因为杜十娘的举动而有丝毫改变。它看着杜十娘，黑着脸说：“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快速速讲来。本判官公正严明，定能为你做主。”

“阎罗王殿下，民女本是良家女儿。只因家境贫寒，被卖进了青楼。民女幸而生得花容月貌，就逐渐成为了花魁。后来，我遇到了李家公子李甲。我本以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就情愿自赎自身，跟他在一起。结果，他见利忘义，和富商孙富合谋。那孙富贪图美色，想要霸占民女。民女誓死不从，他们就威逼利诱。结果，民女没有办法，就只好将姐妹们积攒的百宝箱丢进江中，投河自尽。民女实在是太无辜了，求判官老爷替民女做主啊！”杜十娘一边说，一边哭泣。

“你跟随李甲是心甘情愿，不愿意跟随富商孙富也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你是为了对李甲从一而终才选择了自尽。李甲并没有迫害你，并没有错。至于那孙富，贪图美色对于男人来说是人之常情。他把你娶走以后，说不定会好好待你。你是自杀的，和他们有何关系？”阎罗王严肃地说。

“殿下，那李甲背信弃义，那孙富骄奢淫逸。他们都是丧尽天良的须眉浊物。民女一介弱女子，被他们活活逼死，殿下为何说她们没有罪呢？”

“我问你，你分明有一个百宝箱，里面的那些金银珠宝够你一辈子吃喝不尽，你为什么选择自尽呢？”

“殿下，民女是一时激愤怒，伤心过度。民女被迫卖笑陪酒，早就看透了男人的嘴脸。本以为李甲和那些花花公子不一样，结果他还是背弃了我。我怎么能够不伤心呢？民女觉得，普天下再不会有好男人了。民女就算有百宝箱又如何？孤苦无依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干净。只希望下辈子不再托生为女人。”

这时候，四个无常鬼拉着两个男人走进了阎罗殿。杜十娘回头一看，正是李甲和孙富。她大惊失色，冲过去揪住李甲的领口就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是发过誓，要生生世世对我好吗？你如此欺我，天理难容。我诅咒你下辈子做猪做狗啊！”杜十娘由于过于激动，将李甲的衣服都扯破了。

阎罗王立即怒吼道：“这位女子，你休要胡闹！这里是阎罗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说完，它眼里出火，瞪了杜十娘一眼。看到阎罗王的眼神，杜十娘就想起了老鸨。她只好乖乖地跪下来了。

李甲看到杜十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十娘，你为什么要把百宝箱沉入江中啊？你要早告诉我你有百宝箱，不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

“那个百宝箱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是我和好姐妹多年积攒的，是我们用青春换来的。都这个时候了，你却只关心百宝箱！你们男人心中，果然只有钱！”杜十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李甲听到杜十娘的控诉，心里难过极了。他恍恍惚惚地站在那里，无常鬼让他跪下，他也没有听见。

“李甲，跪下！本判官问你，你为何要抛弃杜十娘？如果你说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本判官就惩罚你来世变成一只猪。”

“殿下，我也不愿意抛弃她。她是一个那么美丽，又那么有才情的女子，我怎么舍得啊！可是我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爹得知我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就怒斥我，还要打断我的腿。我的原配妻子得知我在外纳妾，就上吊了。杜十娘看到我被父亲打骂，就离开我，回到了青楼。她说我能够有今天，都是靠父亲。父亲不要我了，她跟着我也是吃苦，还不如回去过吃香喝辣的日子。我苦苦哀求她不要抛弃我，她却丝毫不肯回头。正当我和她拉拉扯扯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我吓得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我想，她一个风尘女子，多半是嫌贫爱富的人，如果我真的不被父亲所容，她一定会离开我的。我哪里知道她有百宝箱啊。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不会抛弃她，她有百宝箱，就可以和我一起做生意了。就算父亲不容我，我们的日子也过得下去啊。十娘太傻了。”十娘一边听着李甲的诉说，一边默默流泪。

“十娘，你听清楚了吗？李甲说得入情入理。是你不相信他，不愿意把百宝箱交给他，才导致了你们之间的悲剧，这怪不了李甲，要怪只能怪你。”阎罗王说道。

“好吧，我不告李甲。想着我们之间也算是有情有义。那孙富呢？他靠着手里的臭钱就想要把强夺民女，难道我不该告她吗？”十娘说完，狠狠地盯了一眼孙富。孙富吓得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孙富，本判官问你，你为什么要强占杜十娘？”

“回殿下，小人生来好色，我那杜十娘国色天香，那李甲只是一个穷酸书生，根本不懂怜香惜玉。我觉得，十娘跟在她身边，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想着将十娘买回家中，好生对待她。只要她能够为我生下儿子，我的家产她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殿下，小人不是强占民女的无耻之徒，是风流多情的公子啊。是李甲自愿把十娘卖给小人的，小人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们。殿下，你不要冤枉我啊。”

阎罗王看孙富说得句句在理，就对杜十娘说道：“你的遭遇虽然让人同情，但是那是你自己所托非人在先，隐瞒真相在后，又一时冲动自杀。这件事完全怪不了他们。你们三人退下，准备投胎吧。”

“李甲，孙富，你们记着。既然阎罗王不给我做主，我下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十娘说着大笑起来，那诡异的笑声让阎罗王听了都觉得刺耳，更不用说是李甲和孙富了。

“禀报阎罗王殿下，这个书生倔强了，他说什么都不肯投胎，还把孟婆给打了。”

“大胆书生，竟敢在阴曹地府里捣乱。你不怕来世变成畜生吗？”阎罗王冷笑一声说道。

“殿下，小人不是不想投胎，而是尘缘未了，不能投胎。我和我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情投意合。可是我的父亲大人偏偏在我考取功名之后逼迫我娶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高官之女。我没有办法，只好以死相逼。结果不小心真的掉进了水井之中。我料定我的表妹一定会为我殉情的。所以我在这里等她，我怕喝了孟婆汤之后就会忘了她，所以我绝对不会喝汤的。等不到我的爱人，我绝不投胎。”书生咬着牙说道。

“你真傻啊，你死了，你的表妹为什么要殉情呢？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你意气用事，算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孙富笑着说。

“一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是一个世俗小人。你哪里知道情为何物！元好问说得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连大眼都可以殉情而死，难道人还不如大雁吗？”

“天啊，居然还有这样痴情的男人。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呢？”杜十娘被书生感动得掩面而泣。

“生死有命，寻死是糊涂人才会做的事。你表妹在你死后会难过，但是不一定会殉情。你还是早早投胎把。如果你执意不肯投胎，本判官只能惩罚你在地狱里做苦工。但是你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惩罚你，本判官于心不忍啊！”

“惩罚就惩罚，我就是要等我的表妹。一年不来，我等她一年，十年不来，我等她十年。、我一定要等她到来。我难道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守身即尽孝，我自尽了，害得父母痛不欲生，难道还不是伤天害理吗？”

“你既然知道守身即尽孝，为什么还要自尽呢？”李甲问道。

“我说过了，我本来不想自尽的。我是要用生命来逼迫父亲大人妥协，可是我在井边上没有站稳，就掉下去了。”

“你真的情愿在地狱吃苦，也要等待你的表妹吗？”阎罗王说道。

“没错，我已经负了父母，如果再负了表妹，就真是普天下最无情无义的人了。就算是转世投胎，也只会受苦的。”书生说得非常坚定。

“好吧。本判官成全你的心愿。”

“谢殿下成全。”书生说完，就叩头谢恩。

“我要是有那个书生一半痴心，也不会逼得十娘投江自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的优柔寡断混合见财起意害死了十娘。阎罗王，我情愿来世做牛做马，以弥补我对她的亏欠。阎罗王殿下，你法力无边，一定可以保佑我下辈子给十娘做牛做马的对不对？”李甲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