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刊备选）十三块五毛钱的故事|李楠（甘肃） / 四六文摘

文学时代微刊·总第56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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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块五毛钱的故事

文/李楠（甘肃）

为什么是十三块五毛钱的故事，是因为迫于无奈最近打车比较多，我家到公司，不多不少，每次都是十三块五毛钱。我发现如果不是贵，坐出租车真的是很舒服的一种交通工具，原来我喜欢坐在副驾驶上，因为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直接坐在后排是对开车人的不尊重，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礼仪，自己就这么习惯了。但是疫情发生后，司机师傅会提醒乘客坐在后排，我的习惯就又改了，慢慢的觉得这个距离好舒服，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人，却不用刻意去记住他们的面孔，师傅在前面开车，我坐在后面。如果想说话，这个距离是听得见的，不妨碍聊天。不想说话，也不用刻意的找什么话题跟他聊天，自己看手机就好，不显得尴尬。

我其实是一个不爱聊天的人，但是一般没有什么非看手机不可的事，我在车上也不玩手机，多半是在发呆，吹风，但是难免碰见话痨司机，就喜欢跟你说两句，听得多了，我觉得还很有意思，想挑几个记下来。

那天下雨，我在路边很久也没打到车，黑车很多，但是我一般不坐，总觉得他们要么不安全，要么乱收费，但是那天迫不得已，好久也没等到出租车，来了一个黑色的车，询问好价格后，我便上车了，车里面很干净，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姐姐，她问我是不是有工作，我说是的。随后她说，好羡慕你们上过学的，有工作，一辈子不用愁。我笑了笑，咋能不愁呢，姐姐，我工资也不高，像现在中午回家给孩子喂奶时间紧张还得打车，下来不剩多少钱了，还没有你一天开车挣得多。她说，我开不了一辈子的，你们现在工资不高，老了有退休金，我们老了怎么办，都是给孩子添加负担的。我没说话，她又接着说，我家里现在公婆也老了，孩子还在上学，靠他爸爸一个人打工，干脆不够，我这跑车也不挣钱，多少添一点。我嗯了一声，表示在听。她说现在国家政策好，我们社区也买养老保险呢，可是一年2000块钱（我记得好像是，没有考证），我那年犹豫了一下，没有买，今年已经买不成了。我也不知道说啥好，扯开话题说，好在现在看病什么的报销比例也挺高的，看病不用花太多钱。这话好像说到她心坎上了，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就是，我小姑子之前得了个大病（什么病我给忘了），花了好多钱，最后报销完，自己其实没花多少，这个病要是放在以前，根本治不起，一旦得上，就判了死刑了。这个话题说了好久，我们家路程也不远，很快就到了。下车后雨已经不下了，自己居然也是别人羡慕的人，生活就是这样，无非你羡慕我，我羡慕你，总是觉得别人过得很好，殊不知自己也很不错了。

碰见那个小哥哥是有一天早上，孩子拉肚子，我们一大早就去医院了，后来我赶着去上班，坐他的车，他问我，这么早去医院是怎么了吗，我说孩子拉肚子，早上人少。他问我孩子呢，我说检查项目还没做完，孩子爸爸和姥姥带着做呢。他哦了一声，说你老公也还挺好的，我说嗯，还可以吧，孩子的事他一直挺上心的。随后他就说他儿子也刚两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但是一天可爱的很，回家后就爱喊，爸爸爸爸。他说的时候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宠溺。他说，他原来在外地打工呢，工资可以，但是一年下来存不下钱，晚上和朋友们吃吃喝喝，花的比较多，朋友介绍认识的他老婆，刚好是老乡，谈了一年多就结婚了，后来有了孩子，就回来了，孩子出生后妈妈在家带孩子，他找了个跑出租车的工作。他一边说，我一边观察他，只能看见后半部分侧脸，小哥哥应该长得也很清秀，穿着制服短袖，胳膊上有一点点纹身露了出来。他说男人好像都是有了孩子之后就长大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存点钱什么的，但是现在就想多挣点钱，给孩子买玩具，儿子很喜欢玩具枪，飞机，大炮，家里也买了很多，还要存点以后上学的钱，买房子，娶媳妇的钱。我笑了笑，这还早得很呢。他说，哎，那不是，现在就要想了，孩子说长大就长大了，要是没有钱怎么办。也许他说的很对，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我们在之前都是一个孩子，身上依旧留着年轻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印记，但是岁月给你上的课从来都是不露声色却深深刻在心里的，忘了什么时候起，我们这代人身上就有了担子。

还有一次是一个中年大叔，锃光瓦亮的大脑袋更是增添了一股油腻的气息，我在路边等车，刚好有人给我发微信消息，我正在认真回复，没看见他开车过来，他打了一下喇叭，我没听见，后来他喊了一声，问我走不走，我才看见，我赶紧上车，说，师傅去莫高酒庄。他迟疑了一下说莫高九中，是哪个中学，在哪呢。我无奈的说你走吧，我给你说路。随后这位大叔就开始给我吐槽，我给你打喇叭，你都听不见，喊了两声你才看见，我今天把车擦得这么亮的，你还不坐，看不起人么。我震惊了，因为你都想不来，一个膀大腰圆还光着头的中年叔叔，粗粗的烟嗓带着嗔怪的语气给你说这些。我赶紧解释，我是真的没看见，实在不好意思（化身好怂的一个乘客），安抚完他不满的情绪，他开始跟我聊天，说深安桥的设计怎么怎么好了，那个桥（具体我也忘了是哪个）怎么怎么烂了之类的，都是站在一个司机的角度上的专业分析（这是他这么说的），还说那个桥本来设计的挺好，结果资金不到位，直接把半截去掉了，现在就成个四不像了，怎么走都不舒服。说了一会，他手机响了，是语音，师傅也没避着我，点开了，同样一个粗狂的声音（兰州话），老杨，老杨，今晚组撒去呢，喝酒来。随后他顺手就回了消息，好的好的，给你暖一下新手机。然后就给我说，他原来当过兵的，这兄弟是他战友，感情一直很好，每隔一段时间，两个人就约上吃个饭喝个酒，家里有啥事也都互相帮衬着呢，他觉得没有把他们的关系给我解释到位，还加了一句，真的是十几年好兄弟的那种。兰州话真的很好听，带着痞痞的一股子江湖气，可惜我说不地道，也不敢说。

这是我能记起来，聊得比较多的极个别司机，他们的故事都是普通人的故事，跟我也差不多。闲的时候翻翻手机，偶尔也能看到重复付给一个人的13.5，但是我丝毫记不起上次坐他的车是什么时候，也许这就是彼此的过客最好的解释了吧，我们都不曾记得生命中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但是却听过他的故事，也曾把自己的事说给他们听，多美妙的缘分，不打扰，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