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关于花的记忆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关于花的记忆
让心情去旅行
作者:青荷
属于春天的这场花事给老天一搅和,变得有些支离了,细碎成了一个个场景。和预想中的铺天盖地,锦绣繁华有些出入。没有了那种砸入心房的视觉嗅觉听觉冲击。但也有了另一种妙处,一点一点来,不会因目不暇接而错过任何一个,不会因外觉的满足而忽略内心的体会。就好像徘徊岁月的长廊,花的故事在你耳边轻诉,你可以是主人公也可以是个旁观走,执一盏茶,或走或停,或倚栏或拈花,或沉默或浅唱……茶烟氲染春烟,光阴沉淀花香。而记忆,如一个个慢镜头,投影在花枝上。
关于花的记忆,每个人都一定是美到极致的……
说到油菜花,总会和故乡联在一起,那一片滋养过我的土地,同样滋养着万物。春天,金黄色大大方方地迅速占领了原野,那是农人们一季的希望,更是大自然宣誓的生命之色。
我的故乡,油菜种在连成一片的田地里,没有多大起伏。站在小丘上望去,成片的油菜花就像一张的金毯,浓密厚实绒绒的,让人忍不住想用脸去蹭。不见得多美,却平实地让人心安。
蜜蜂们忙成一团,这朵到那朵花上,嗡嗡地闹着。有采蜂人将蜂箱和家安在了田地边上,与我们的村子隔得有些远,但是这不防碍彼此间的友好。这一季的蜜叫菜花蜜,出新蜜时采蜂人会家家给尝点儿。我喜欢蜜,蜜里总是藏着阳光和花香。
我的记忆里,油菜花地里大人们是不让随便踩踏的,踩坏了一棵便少了一棵的收成。农人们爱护自己的庄稼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孩子们也多是懂事的,但有时候也难免。比如采野菜,便顾不上了。有些野菜偏长在油菜地里,像小蒜。尽管讲好了,只在田埂地边上采,可采着采着,就往菜花深处去了。于是一身的花香,一头的小碎花,一大把小蒜回家,大人定然呵斥一顿:又钻油菜地了……
如今网络发达,一到这个季节,无数图晒出来,美伦美焕。油菜花安静地开放在朋友圈,成了无数人乡情的寄托。
我小时候随祖父母生活在老家,后来念书去了城里。好多好多年了,只偶尔随父母回家省亲。关于家乡的记忆,许多都淡忘,但家乡的油菜花却一直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是萦绕在我乡梦深处永远不凋的色彩。
我翻遍朋友圈,没有找到一张关于紫云英的图,大约这极卑微的品种已经式微了。但是,在我儿时,它们是多么自由而肆意地占领着春天的原野呀。
应该就是这个时令,和油菜花平分了原野的春色,紫云如烟,迷离而梦幻。它常能打动我那颗从小便敏感的心,望着望着便生出无限惆帐,但当时并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感怀,只是常常透过紫色花海眺望父母归家的路,幻想从紫云英绵延的尽头望见他们渐行渐近的身影。
紫云英有个很乡土的名字,叫红花草,单朵长着并不起眼,紫花花瓣围成一圈顶在柔弱的茎梗上,风一吹变东摇西晃,仿佛一不小心就折了,这是我打小就操心过的事。但是它们从没折过,我只是杞人忧天,这些乡土的花草总是有着乡土的韧性,不会轻易就向谁低了头认了输去。它们的叶却长得可人,羽状互生,有点像含羞草的叶,不过这也只是我记忆中的映象,这么多年了,大约会有些偏差的。
但是紫云英并非是野花,它实在是种植的。春始,农人们在将耕作的田地里撒下紫云英的种子,待几个春日后,它们便迅速发芽长叶开花结籽。紫云英的宿命有些堪怜,它竟是为了翻作肥料的。我知道后,是狠狠地愤了不平的,那么努力的长大开花,却最终和那些稻草大粪一起沤在烂泥里,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如今再没了儿时的偏激,反而觉得如花草能有此用处,当是欣慰的。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本浑浑噩噩了结,却能在最后给旁人益处,也是幸事了。
找不到图,便寻了相似的蓼子花来,同样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紫色花海。我依稀能在花海中寻到一个头戴紫云英花环的女孩,她俯身想亲吻每一朵花瓣,甜甜的花香能抚慰她孤独而又敏感的心。
偶尔会在河边堤沿见到,三四株,五六株地混迹于无数野花野草间,再没了儿时那种动人心魄的气势,但花香依旧紫色依旧……
三四月间,桃花要开了,先是一点两点的粉色蓓蕾悄悄冒出来,然后是星星点点迅速布满树的各个角落。枯褐色的枝枝杈杈带着点冷硬,仿佛还留在冬的余梦里未全醒,叶长成柔嫩的一两芽新绿。这样的组合无比生动,让人油然而生出希望和力量。
桃花,大约是中国人最古老的情结了。它不仅盛开在神州大地的每一处春风里,更烙刻在中华几千年的文化骨髓里。纵观中华几千年的文字记载,关于桃花的诗句词曲数不胜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竹外桃花三两枝"“桃花流水窅然去”“人面桃花相映红"“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这些灵动鲜活的精灵们就住在中华长长的文字长河里,丰富了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的灵魂。
我的桃花,依然住在故乡,如金黄的油菜紫色的红花草,桃花也是乡愁。每个人的心里都种着一株桃:它或者立在故乡的小溪边,从桥上过,春风送两片花瓣入怀,你抱也抱不住,便由它滚落在清溪里,打着跌随碧水往远方去;又或者长在村口,如祖父母殷殷的目光,牵着你的心,往村里走。桃枝牵衣,桃花牵魂,你怎么也走不出他们的深情;又或者它就生在你老屋的拐角,你进出能望见它你转身能望见它,你只要一展眼就能望见它。如年年归来的燕,桃花如期开放,老屋里人渐渐散去,桃花却依然守在春风里。燕子在檐下轻轻呢喃,桃花在春晖里静静开落,光阴凝固成一轴画,在你脑海的深处……
父亲有过一个桃园,他工作过的拘役所有几百亩山地,他便将他的乡心移植来,收整出桃园,梨园,李园,桔园,他常常在山间转悠,像个老农眷恋而守候着一腔希望。三年后,开花结果,我于是见识了什么叫十里桃花,那种美真是惊心动魄,花瓣如雨,远望是一片流动的云,近观却是一片唱着歌的海。不忍花瓣零落,我在树下垫了塑料布,想将它们收集起来,结果总不如意。要么被山风吹散,要么被夜雨打乱。父亲就会在一旁笑,然后说:花落了,不会死,它会和那些枯叶枯草一样变成肥料,让树长得更好,让果结得更多,让明年花开得更盛。他又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还护花。我记得自己当时是以一种膜拜的眼神看着父亲看着漫天花雨……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结束我的花事,因为每一场于我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于我都是一段乡愁与怀念。此时,小区的绿化林里,白玉兰落了一地,枝头寂寞,而紫玉兰刚刚好,丁香,樱,山茶,梨,李开得此起彼伏,一场接一场的更替。光阴慢慢向前,留存在我们心里的美好却亘古不变。
紫云英的情怀
发出紫云英文的第二天一早,我的微信就成了紫云英的世界,朋友们给我搜罗来了许多许多的美图。朋友圈里很多的留言。突然明白,这不只是我的记忆,这是许多许多人的情怀,对于那些过往的美好,谁又舍得轻易丢弃呢?
来自田野的奔跑是那样的自由,那个年龄,我们如这遍地开盛花草一样快乐,我们不由自主的随风舞蹈,我们做着如花一样的梦,我们用最天然的方式亲近故乡亲近泥土亲近四季亲近花草。我们最纯朴的热爱,来自柳条编织的插满各色小花的花环,来自沾染一身的清香和花瓣……
我们的爱自私而真挚,平实而热烈。没有相机手机的记录,我们记忆会出现许多的偏差,比如紫云英的叶,是互生的但非羽状,不像含羞草,倒是像花生叶……但是,有什么关系,它仍然盛开,开在我们的心中,开在家乡的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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