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此“花”自在百花开 ——马腾驰先生《花本无心自在开》读后

此“花”自在百花开   ——马腾驰先生《花本无心自在开》读后

·张翼

《花本无心自在开》，多好的一个书名！

怀着庄敬的心情，收到马腾驰先生的《花本无心自在开》，我是有好几天没有打开的。一来是忙于生计，二来是想留点念想。天气预报说，周末有雨。布尔乔亚的小人儿耳边嘟囔，适合读书。没想到，《花本无心自在开》一读起来，还真是有些不同以往的感触。

更讲究了。就是文字里的故事和情绪开始有意识地往回收，与《背馍记》那种汪洋恣肆的横溢感比起来，这本集子更内敛，更讲究了。我指的是思想气韵，而不是文字表达。如果单单看文字表述，还是那样的轻松畅达、明白如话。

更透彻了。我们一位特别敬重的老师写古体诗词，有两句我个人非常喜欢，一句是“风雨欲来正好”，一句是“伟人百姓共炎凉”。太有嚼劲了。马老师这本书中有许多关于“先生”的见闻记述，让人很自然联想到《暂坐》一书中的很多情节，两相对照，先是惊异，随即莞尔。“挡不住”的马腾驰，笔下自然有不一样的人间百态态。

更舒服了。工业化的摧枯拉朽意味着农耕文明及其遗产只有灰飞烟灭的命运，所以不管是怎么样的乡愁挽歌，都不会阻碍和迟滞乡村成为过去式的时代大潮。在这个意义上，马腾驰笔下的文字，就具有了存史写志的意义，包括关于铜川矿务局焦坪煤矿的追忆，关于陕西文坛多位老人、名人掌故的如实揭示与记述。

更文气了。周秦汉唐、琴棋书画、访古问道，都有涉猎，不一而足。有的内容还挖得很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道听途说”。当然本书作者没有把自己打扮成讲史专家赵腾驰，钱腾驰、孙腾驰、李腾驰，他还是他，是如假包换的马腾驰。

“但有言说，都无实益”，经典里的话要辩证地听，不是叫人都装哑巴。西安交大社会学系有位名教授，专门研究关系，强关系、弱关系什么的，很有一套。所以，拉关系、搞关系除了明面上的利益交换之外，归根结底是因为有关系，遇上了，都是缘，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用教科书里的这“性”那“性”谈玄，只能哄哄那些满脑子“创新点”的学术期刊编辑。这是传统社会私人化抱团取暖、亲亲尊尊的生存需要和秩序原则。所以，不管是父子兄弟妯娌还是舅舅外甥、老同学老同事等，都表现得自自然然而又亲疏有分。文学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社会学、历史学的姻亲学科，文学系不培养作家，是文学院教授们的尴尬。农田里、“江湖”上长出来无数个舞文弄墨的马腾驰，是生活的神奇，也是语言文字特别是汉语言文字的魅力所在。《花本无心自在开》展示了这种似乎人人可为而又未必人人玩得开也玩的开心的“技术”。

多少人一门心思以文博名换利，到头来空忙一生、遍体鳞伤。以前古人讲“富贵有命，成事在天”，是有一半道理的，剩下的一半道理，则是人活一口气，我思（说、写）故我在。公园里乡村里那些口若悬河、呶呶不休、口吐白沫的闲谈者，已发送邮箱里积攒了上万篇稿件的投稿人，其本质上和讲台上的名教授、写作行里的大赢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在“发表”意见而已。至于是不是把满腔热忱和美好年华都赋予人家有意设置的纸篓或痰盂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有些留下了字迹书籍，有些随风而散，终归大家都要接受辩证法的无情判罚。在此之前，谁也别翘尾巴、叫得欢、得意的太早。

就此而言，我个人非常不赞成一种观点，就是文学是“有门槛”的，这玩意有什么门槛可言呀，牙牙学语就是诗，临终嘟囔也是歌。文学是人民大众的学问，不必要有什么门槛。特别是随着网络平台的增多，打破了纸刊“一统天下”的局面，实现了发表的“政治”的天女散花。尽管短时期内，还会有所谓“纯文学”期刊纸媒的孤芳自赏和迷信崇拜，但已经显现和可以预见的是，“我手写我心”的文学样态一定会大放异彩，传统的排座次、论辈分，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的发表的“经济”一定会合乎逻辑地偃旗息鼓。

同样的，我个人也非常不认同一种观点，就是个人出书“不可取”、要谨慎论。人生天地间，有个爱好和执着是多么好，哪怕那个目标和向往在理论上似乎永远只能无限趋近而不可能真正“掌握”，可是人生之美好与值得，不就在与不停地往前蹦跶吗？平民百姓也能出书，也喜欢出书，也讲述自己家长里短的故事，这本身是进步应有的表征。市场的好处，之一即此。

换言之，就是我的故事我来讲，讲好我们的故事，我们责无旁贷。不能把我们的故事变成一个外包的项目，让职业的专业的技巧好得不行不行、初心“黑”得一塌糊涂的专业“写手”来代替我们说话，从问题到答案甚至一笑一颦，哪里该叹气，哪里拍大腿都设计好了，作为被代言的沉默者们，多堵得慌。“花本无心自在开”，百花齐放春满园，马腾驰们越多越好。眼睛向下的出版机构，配得上更多敬意。

本书作者从1992年到2017年下半年，丢下了自己喜爱的文学创作.。如今又回来了。可见，此花还是有心，而且心很重。执着，还是有用的。当然，这次归来，也不会打破或打乱文学格局的什么秩序，大家都是“卖面”的，都要从麦地里刨挖生活，都同样要面对风霜雨雪雷霆雨露的“润泽”，彼此还是多一点乐见他人好的心态，彼此祝福，真是赏心乐事。肖云儒的散文，博而澄通，和谷的散文，绵而有韵，朱鸿的散文，“真”的吓人，陈长吟的散文，厚而不钝，红柯的散文，远而不散，杨焕亭的散文，和而清雅……马腾驰的散文，是一种生活真滋味的“自在独行”。

（《花本无心自在开》，马腾驰著，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太白文艺出版社，2021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