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名叫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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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回头一笑

柳红,女,30多年前在塔耳中学分别,至今未有消息。分别时,柳红穿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运动裤;走路时乌黑的学生头就闪啊闪的,随着身体律动;白皙的鹅蛋脸,有点婴儿肥,让我一见就想捏;水汪汪的眼睛总含着笑,还有那个小酒窝,甜得令人亲近……有知其下落者,请……
唉,一别三十几年,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曾经同桌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同桌的我一直对她怀着深深的感激?
我是听刘兰芳、单田芳的武侠评书长大的。那些杀富济贫的武侠英雄,把我熏陶得粗犷豪迈、行事冲动,一天到黑想的就是穿着破烂的衣服,拿一把破烂的长剑,在灿烂的阳光下仗剑走天涯,去做侠骨铮铮、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那一天,学校组织去电影院看电影《岳家小将》。回来后,老师抹面无情:“选一个电影中你认为最美的片段,写一篇作文,不写不行!”在老师手下讨成绩实属不易,我搜肠刮肚,选了岳震被金人抓走后,绑在柱子上被打得遍体鳞伤,不肯投降,还咬牙切齿地骂金人的片段。慷慨激昂的描写让我自己都热血沸腾。
老师选了两篇作文讲评:柳红和我的。她选的是银铃公主为救岳云,被她哥一箭射中的那一段。慢镜头中,银铃公主戴着用白色兽尾装饰的帽子,骑着马,奔驰在黄白色的芦苇花丛中,掩护岳云突围。她哥一箭射来,正中公主。
在凄美的音乐中,芦苇旋转着在美丽的蓝天下缓缓倒下,盖住这美丽的异国公主。公主的人性美和电影的画面美、音乐美被柳红描绘得天地动容、山河落泪——我被柳红犀利文笔下的平和、温柔和别样的美丽给震撼了——原来,平和温柔也可以直击人心!
柳红住在塔耳街上,她家是“吃商品粮”的。那时候,“吃商品粮”的她们和“吃农业粮”的我们基本玩不到一块。她们面不朝黄土背不朝天,每天衣着时髦光鲜;还有某些“商品粮”小孩咄咄逼人的优越感,硬是逼得我们对她们敬而远之。所以,我被老师分到跟她同桌时是战战兢兢的。
有一节地理课,从新疆回来的“支边”女老师在讲她初到新疆的见闻:“我们是九月初到的,早上起来,发现地上白皑皑一片,我们感到奇怪,不是冬天,怎么下雪了?难道这里是通天河?当地人耐心地告诉我们,那是盐……”
我是被爸爸“骗”到学校读书的,只想混完初中再回乡“放牛”去,对这些“地大物博”“纵横万里”的“副课”很不上心。没人跟我讲小话——柳红听得很认真,吃“农业粮”的我不肯被吃“商品粮”的她轻视,只好认真听讲。
地理老师懂的真多:葡萄干是怎么做的、哈密瓜为什么那么甜、新疆姑娘多美、新疆小伙子多健壮、他们又是多么的能歌善舞……还给我们唱了“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漂亮……”听得我两眼冒绿光。
下课后,柳红拿出一张地图给我看,还在上面划了一圈说:“老师刚讲的就是这个地方。听我姐说,那个地方很美,有蓝天白云大草原,白云朵朵,牛羊成群……”我发现,柳红的眼睛也在冒光。然后,我们就一起看地图,一起填《地图填充册》上的山脉、河流、铁路、公路、各种矿藏资源等等。然后,我俩就成了两种“粮”中的“另类”!
柳红有很多《儿童文学》《青年文摘》。她妈每次只准她带一本来学校,我俩就一起看。有时后排的男生“举报”,书就被老师给收了。我们就得去她家,请她家长写条子再去老师那里拿回书。到她们家时,她父母正准备上班,她姐姐正趴在床上看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
柳红的妈妈管阿姨轻言细语地对我说:“上课不能看课外书,想看,你星期六来借,趁放假看。”我问柳红:“你姐怎么没上学?”她说:“姐姐考上湖北大学中文系了,大学开学后再去学校。”我仔细地打量她姐姐,发现考上大学的人一点都不神秘。
跟柳红同桌,认识了她的“大学姐姐”,看了她家很多书后,我懂得压制自己冲动的魔鬼,我的终极目标不再是混完初中去“放牛”。
柳红,少年时期的朋友,知道吗?遇到你,我很幸运!
更幸运的是,我成长的路上碰到的都是美丽的风景!
十六岁那一年,家庭有变故,我只能一边走读,一边协助奶奶操持家务,心很累,老觉得苦难无边,回头无岸。读高中的姐姐放假回家,带给了我一张贺卡。那印着郁金香、主题“心言”的贺卡是她的同学许姐姐送我的。
这个当时陌生的许姐姐用诗一般的语言在贺卡上祝我生日快乐,夸我聪明懂事,鼓励我要对十六岁以后的生活充满信心。小小的贺卡上满是温情。柳暗花明,许姐姐让我看到了前面的村!
被关怀很温暖!素昧平生的许姐姐,她陌生的温暖点亮了我的心!
后来啊,后来,我到了长江水利委员会子弟学校,遇到我的校长刘传兰和她先生——“长办”的“四小龙”之一李思慎。刘校长见我刚到,生活没着没落,经常带我去他们家吃饭。看我每天步行上下学,他们觉我很累,送了我一辆自行车,还有许多生活用品。
发工资后,我买了些礼物送过去,对他们表示感激。他俩对我说:“不是所有的帮助都希望得到回报,帮你只是你正好需要,我恰好也有能力!”
刚到武汉,我很穷,无比的自尊让我敏感又多疑。武汉的王烈,嘉鱼的吴丽君,恩施的毕妞,湖南的欧文生,我们住在同一座公寓楼。每天放学回来,总有香喷喷的饭菜和香喷喷的他们等着我共享美味人生。
知道我困窘,他们对我实行了“三包”:包吃、包喝、包用。他们买菜,他们做饭;他们的柴米油盐酒茶咖啡,他们的卷纸毛巾,都任我吃喝取用。怕我认为是在白吃白喝,觉得有伤自尊,就说:“洗碗做清洁是一个痛苦的历程,伟大的你每天都在拯救我们。”
被尊重很温馨!
我的老家有句俗语,说是“在小湾子里读书,赶不上在大湾子里听话”。在“小湾子”里读书的我有点狭隘,有点任性,还有些“不合时宜”的自尊,在“大湾子”听多了话,我也在慢慢变成他们……
唉,人的一生,会发生很多事,要路过很多人,很庆幸,我路过的都是柳红们!
……
一个女孩名叫柳红!有知其下落者,请一定告诉她,告诉她们——她们是我感激的人!
本文作者回头一笑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回头一笑,黄陂木兰湖人,现居武汉,以我笔写我心,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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