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说】写在圣马利亚女校的“再生”之际
【沪说·第27期】
丁酉年·立夏刊
本期为一刊双发,敬请关注同日推送的另外一篇《城事·上海地铁哪条线最拥挤?》
长宁来福士中庭,圣马利亚女中校园已经拆毁的建筑的复制建筑效果图(题图,来自网络)
【本期提要】
近日,长宁来福士在中山公园商圈开张的新闻突然将两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名字重新拉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圣马利亚女校”和“白利南路”。这片名校旧址,从项目端倪初现至今,开发了十三四年,在近六分之一个世纪的荒芜、扯皮、谣言、危机以及最终建设成型,实在是一出商业与文化角力,算是取得基本共赢的好戏。
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有些历史被人匆匆遗忘,就像当初为保住圣马利亚女校最后的钟楼(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第四批认证,编号4M023),人们在网络上不断发言,最终换来了开发商的妥协。以历史的名义,终于这座钟楼成为了新商业设施——长宁来福士的一付不可多得、无法再生的文化道具,而这座宝贵的建筑文物也得以保留。可以说这是商业文明时代下的一种无奈,一种反讽。
上海的路名在筑成之时和今天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在一年前的旧篇说到罗别根路时,就已经说起过公共租界在沪西地区的一些越界筑路活动,其中古意盎然的罗别根路是今天已经显得窄小的哈密路。而白利南路,忆定盘路一定很难和现在的路名划上等号。不过有些老路名如霞飞路即今天的淮海路却非常有名,这多半是因为淮海路本身的繁华和广为人们念叨的功劳。本文所及的白利南路,西与罗别根路相交,东到忆定盘路(今天的江苏路),是今天长宁路的所在。不过,长宁路是北横通道经过的一段,而且本身就是北青路-北翟路-长宁路-长寿路-天目路-海宁路这条大通渠的重要一环,因此几经拓宽改建,加之两岸高楼拔地而起,很难复现当年如羊肠小道一般的白利南路了。
临近外滩,福州路44号原正广和公司大楼有一块奠基石,上面所署的是Byron Brenan的侄子John Brenan的名字,两人先后担任过英国驻上海总领事。(自摄)
有趣的是,在查维基百科的英文版时,意外发现白利南路被翻译成了“BailiSouth Road”可见这位“基”友不仅仅是个来自中文背景的人,而且对白利南路的来历缺乏基本的认识。事实上也并没有白利北路,而白利南是一位英国驻上海的总领事,全名为SirByron Brenan。我也看了1935年的英文版上海地图,果然是BrenanRoad。叹罢,遂动手修正。如今,这个条目已经与“长宁路”条目合并,找不到原先修改的痕迹了。从白利南路到长宁路,故事多多,今天就不展开了。
长宁来福士将圣马利亚女校旧址包括其中的设计效果图(来自网络)
在长宁路与中山路和凯旋路之间这一段,在民国时代曾经坐落着一座教会女校——圣玛利亚女校。约莫十多年前,这里有很大一片土地都在拆迁后的开发准备期。笔者坐轨道三四号线经过中山公园站时,可以很清楚地在一片空旷的荒野和拆剩下的瓦砾中,颤颤巍巍地站立着一座钟楼,后来才得知这是圣玛利亚女校仅存的保留完好的建筑。这座学校与不远处的圣约翰大学均为美国圣公会开办的教会学校,其中最有名的校友便是作家张爱玲。
据维基百科,圣玛利亚女校(英文名St Mary's Hall),前身是建立于1851年的文纪女校,在美租界内的文监师路和百老汇路的路口,是美国圣公会所建。1881年与另一所美国圣公会所办的俾文学校合并成立圣马利亚女校,并迁址于梵王渡(今凯旋路桥)一带与圣约翰书院(大学)毗邻(如今算是在校内)。据说因为圣约翰大学男生追求女校女生的事件太多,最出名的恐怕是林语堂,据说他的初恋和后来的夫人都是圣玛利亚女校毕业的。层出不迭的风流韵事让两校当局都颇为震怒。因为各种原因,1923年,圣马利亚女中再迁于白利南路的校舍,也就是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样子。
上海图书馆珍藏图片:
圣马利亚女校白利南路(长宁路)校址奠基仪式
女校钟楼昔日风貌(Virtual Shanghai载)
直至1951年,在新政权之下,圣马利亚女校与同样蜚声沪上的女校——中西女校(英文名为McTyeire School,也是美国卫理教会开办的教会女中)合并成立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文脉由市三女中进行传承。而圣马利亚女中的校舍则为纺织高等专科学院(后改称中国纺织大学)使用,1999年该校作为主体并入复校的东华大学,而这些建筑却逐渐废弃,甚至一度濒临被夷平的局面。
网络上能找到圣马利亚女中旧址曾经的残破景象,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是钟楼不倒的护身符。部分图片来自网文《张爱海上路(1)圣马利亚女中》作者/摄影mach
然而,历史往往只求大概,有时甚至只问结果,如今这样的局面却也是来之不易的。上海轨道交通俱乐部论坛上曾经有一篇《消失中的上海圣马利亚女中》,其中回溯的细节显示,圣马利亚女中的建筑,除了已经被列入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的钟楼,已经多半被拆毁,而拆毁的年代集中于2005-2006年至2013年该帖发布时期。其中2009年被媒体曝光之后,拆毁的过程才变得收敛起来。因此这个文商结合体也极有可能是磋商妥协的结果,据说曾被长宁区的文保部门责令恢复原状。但从曝光的设计图来看,原先被拆除的房屋虽被复原,但已经改为商业设施,而从外立面的效果图来说,翻新的建筑已经失去了历史的沧桑感,如同一件青铜器除了锈,光彩却又不真实,至于好不好,只有各位看官自己去见证了,笔者暂时没有这个眼福。欢迎您参与文末的小调查,以及留言给我们,告诉我们你们的感受。
网上流传着一篇据说为张爱玲学生时代的英语作文《My Great Expectations》以及母校华东师大中文系的“张”学家陈子善的译文《心愿》。文章有些长,就撷取其中第一段作为结尾吧。笔者本人对于张爱玲的作品谈不上热爱,也无心作什么文学评论,因此,我也将评论她这段文字的权利全部交予读者您的手中。
张爱玲(Eileen Chang)原作
Time is like a sharp knife. When it is misused, it can carve hard lines on beautiful faces and wear out blooming youth month by month, year by year but, well used, it can mold a piece of simple stone into a magnificent statue.
St. Mary's, in spite of its long history of fifty years, is still a simple piece of white stone briefly carved. As time marches on, it may be marred by dust, worn out by weather, or broken into separate fragments, and it may be carefully, slowly carved by the knife, inch by inch, into a wonderful statue which will be placed among the glorious works of Michelangelo. This knife is held not only by the principal, the teachers, and the students of tomorrow; but all of our schoolmates have the power of controlling it. ...
陈子善译文
时间好比一把锋利的小刀--用得不恰当,会在美丽的面孔上刻下深深的纹路,使旺盛的青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消磨掉;但是,使用恰当的话,它却能将一块普通的石头琢刻成宏伟的雕像。
圣玛丽亚女校虽然已有五十年历史,仍是一块只会稍加雕琢的普通白石。随著时光的流逝,它也许会给尘埃染污,受风雨侵蚀,或破裂成片片碎石。另一方面,它也可以给时间的小刀仔细地、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刻成一个奇妙的雕像,置于米开朗琪罗的那些辉煌的作品中亦无愧色。这把小刀不仅为校长、教师和明日的学生所持有,我们全体同学都 有权利操纵它。 ...
见诸报端的圣马利亚女校钟楼今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