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榆荚自芳菲(《大寒小满》之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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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丝榆荚自芳菲
《大寒小满》之廿二 □一川
【前文回看】
1993年4月27日,位于新加坡亚历山大路456号的海皇大厦,时任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会长汪道涵与海峡交流基金会董事长辜振甫二位老先生站起身来,隔着会议桌,面带微笑地向对方郑重地伸出了右手,紧紧地握在一块,将两岸关系重要历史时刻,瞬间凝结成永恒。这就是在九二共识的基础上,举行的“汪辜会谈”。
同年夏天,在与台北101大厦相邻的台北最为豪华的酒店君悦大饭店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络绎不绝,鲜花拱门下站着一对新人,新郎身着银灰西服,玉树临风。新娘穿着白色婚纱,窈窕婀娜。旁边的红色公示牌上写着:“张如熙先生,李灼小姐,新婚之禧。”
大家再把目光聚焦到大陆。也是同一年,在渔子沟镇供销社家属院里一户平房里,正在安排一场相亲活动,介绍人是花千里的妈妈。花妈是粮站副站长夫人,虽然只是供销社一名职工,在渔沟镇上人脉关系广,热心肠,嘴皮利索,在老一代媒婆退出历史舞台之后,花妈正式成为渔子沟镇头牌“红娘”。经过她牵线搭桥的年轻人,婚姻成功率非常高。
花千里和小七现在住在城里,星期天经常带着四岁的儿子从城里到镇上看望花爸、花妈。
小七对花妈说,你天天帮这个,帮那个,也不给大寒介绍一个。
花妈一拍大腿说,巧了,供销社郭主任的侄女,昨天正好花4千块钱,买了个农转非户口。
大寒坐在木椅上,还穿着小满给他买的西服,虽然有点褪色,但还算熨帖。花妈和郭社长夫人正在喋喋不休拉家常,两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正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年纪,说话的分贝和尖利的笑声震得屋顶有点发颤。郭夫人旁边站着一个身着蜡黄色连衣裙的姑娘,胸口撑得鼓鼓囊囊,胳膊腿都粗粗壮壮,肤色白皙,大圆脸,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盯着大寒看,抿着嘴,微微笑着。
大寒扭头看看,也没发现其他人,心想,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花妈闲扯了好一阵,好像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啥的,顺手拉过那姑娘肉乎乎的胳膊,对大寒说,这就是小郭,郭莲花。你俩聊聊。
还没有等大寒说句话,花妈就迫不及待拉着郭夫人到里间去了。
大寒有点莫名其妙,对这样的场合感到不适应。
郭莲花拎着茶壶走过来,给大寒续水,轻声说,寒老师,请喝茶。
大寒连忙欠着身体说,谢谢,谢谢。
郭莲花用手背半遮着嘴,吃吃笑着说,你们文人,就会假客气。
大寒笑了笑说,咋看出是假的。
郭莲花放下水壶说,言不由衷,你内心真的是要感谢我吗。
大寒想了想,好像自己内心真的没有要感谢她的意思。
郭莲花追问,我说得对不对。
大寒说,还真有点说不清。
郭莲花大笑说,是不是觉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大寒对这种对话方式有点猝不及防,一时语塞。
郭莲花背靠着墙说,我还是你的学生呢。
大寒一头雾水,说,我怎么没印象。
郭莲花说,你当然是没有印象的。你们教师都对成绩好的,或者调皮捣蛋的同学印象深刻。
大寒感觉郭莲花说话直接,但也是实话。
学生毕业多年之后聚会,如果要请老师到场,老教师一般都会把毕业照找出来回忆回忆,唯恐学生会问,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大寒说,不知道你是哪届的。
郭莲花笑得花枝乱颤,大寒看得惊心动魄。
郭莲花用手抹了抹胸口,说,逗你的,我初中毕业,可没上过高中。
大寒似乎安慰郭莲花说,文凭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郭莲花说,文凭不重要,你们还辛苦读书为啥,滑忽悠我们文盲。
大寒觉得和郭莲花说话不在一个频道,朝里间望了望,欲起身告辞。
过会儿,花妈从里间出来,对大寒说,小郭咋样,长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人也响快,在供销社上班,虽然是临时工,可是非农业户口,以后有小孩,都随妈妈的。过来这村,就没那店了。
大寒未置可否,说,我还有一节课呢。
一周后,大寒在宿舍写诗。外面响起敲门声,大寒一边开门一边思索,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姑娘,正是郭莲花。
大寒伸头朝两边看看,四哥正站在自己宿舍门口,朝大寒挤眉弄眼。
不待大寒邀请,郭莲花挤进房间,大寒连忙侧身让过,胸口轻轻蹭了一下,有过电的感觉,还有一股雪花膏香风飘过。
郭莲花用手扇着鼻子,巡视一圈说,你们男人的宿舍真臭。
大寒也跟着嗅了嗅,似乎没啥味道。
郭莲花把包放在大寒床上,一边抱怨床单、被罩脏,一边动手将大寒的被罩床单掀起来,揉把揉把放盆里,连同大寒三天前换下的短裤、袜子和衬衫,端到外面水池边洗了起来。
这时,四哥端着茶杯走过来,又回头看看郭莲花的背影,对大寒说,不错,屁股大,能生儿子。
大寒抬脚踢了四哥一下,说,滚蛋。
四哥巧妙躲开,朝着郭莲花背影喊,弟妹,哥那还有几件衣服,拿过来一起洗了呗。
郭莲花转过脸,用粘满水的手撩了一下额头垂挂下来的头发,笑着说,拿来吧。
四哥指着大寒说,看你小气巴拉样儿,还是弟妹爽气。
大寒说,别给他洗,让他小娘(梁)洗。
四哥说,别提了,估计早给别人洗去了。
大寒问,怎么,又黄了。
四哥说,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哥是被别人甩的人吗。
大寒说,你不吹牛,会死吗。
郭莲花一边搓着被单,一边斜着头,听大寒和四哥斗嘴,嘻嘻笑着,心里觉得大寒不是一个木讷的人,说话蛮风趣的。
接下来,每隔三两天,郭莲花就会过来,不是给大寒洗衣服,就是给大寒做饭,收拾房间,有时还给大寒带来烧鸡、饺子之类。
起初,大寒还有点不适应,客气客气。后来大寒也习惯了,感觉到了家的温馨,郭莲花一天不来,心里不觉得;两天不来,心里还怪想的。
秋收时节,郭莲花主动和大寒回到大寒家帮忙。多了一个人手,大寒家收稻子的速度明显比往年快多了。郭莲花也是干农活的好手,不护力,一边干,还一边指挥大寒。大寒看着父母脸上洋溢着笑容,皱纹似乎都舒展了。每有同村邻居路过大寒家的场边,大寒爸都会主动敬上一支罗曼蒂克过滤嘴香烟,介绍说,这丫头不错,不娇气。大寒妈看着这姑娘长得高高大大的,听着她一口一个“婶子”叫着自己,心里已经盘算,来年抱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了。
郭莲花的父亲是渔子沟镇新河村会计,生了三个闺女,最后生了个带把的。老大女婿是木匠、老二女婿是瓦匠。老大、老二都喊自己“爷”,老三从小就喊自己“爸”,郭会计喜欢老三,等郭莲花初中毕业,让大哥郭社长给郭莲花在供销社安排个工作。那时候正兴可以买“非农业户口”,郭会计咬咬牙,把家底都掏出来,给郭莲花买个城市户口。郭会计看着老三虽然没找到镇政府、信用社、派出所的女婿,找个教师也不错,好歹是领国家工资吃商品粮的。
第二年春天,六塘河两岸的柳树如一片绿烟,大寒家请了一辆三轮、两辆拖拉机组成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柴油机“突突”吼叫着,越过六塘河大桥,直奔郭莲花家。队伍恰好要经过小满的老家,大寒站在拖拉机后斗里,远远瞥了一眼小满家的院子,那棵桃树孤独站在院子里,开满了红艳艳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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