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菊部无言(2)
菊部无言(2)
玉璇玑
谭小培、言菊朋
清朝旗人住内城,像我们这样民人,再大的干部,如纪晓岚,您也南城待着吧。正德皇帝不是说么,他住在大圈圈里的小圈圈里的黄圈圈,说的八成是内城皇城和宫城。内城有九个门,除正阳门外,在大圈圈和小圈圈之间的地方,八个旗分据一门而居,正蓝旗的,在崇文门。所以我说如果知道言家老宅在哪儿,能够大体地判断一下他的旗分,当然清中后期搬得比较乱啦,这样得出的结果只能参考。可是,我所查到的两处言宅地址是贾家胡同和校场口小六条,虽然不是椿树和大栅栏那样标准的伶人居住地,但也属于外城的范围,估计也是后来搬的,最开始,言家的先人一定是在崇文门那里居住过的吧。看过写老舍先生的文章,说他的旗分影响了他一生和创作,他出生的小羊圈胡同(《四世同堂》故事发生地,喜欢维康阿姨的人一定知道啦。)就处于其母所在正黄旗和他所在的正红旗交界处。然后他作品的背景地点,往往是北京的西北,而这正是正红旗居住地,甚至他的死,也是选择了那里的太平湖。我无从知道,菊朋先生的旗分对于他是不是有什么影响,难道因为崇文门外的戏园子多离家近他才喜欢上京戏的吗?呵呵,瞎猜吧。不过想问北京或者满族的朋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把正什么旗的正读成“整”,有典故或者原因吗?
第一次看到言先生那个老姓,我是好容易才记住的,因为比较少见,并且蒙古姓我除了知道个博尔济济特,再就知道个乌梁罕,这都是蒙古的皇亲家族。至于这个“玛拉特”,怎么看怎么像那个卖牛奶的公司“帕玛拉特”……哎,你们听过北京朝阳门外东岳庙有个铜“特”吗,就是一铜骡子。铜的像,放在西院里,每到庙会大家都来摸“特”,无非是“摸摸头不发愁”一类的话。后来“特”没啦,不知为什么迁到西便门白云观啦。怎么运去的啊,马拉去的呗——唉,反正我总算把这个“玛拉特”氏给记下了。其实他倒是满可以不姓言的,少数民族姓氏“汉化”音译的不少,如奚先生之喜塔拉。像程砚秋先生和言先生都属于取名字首字,像外文名字译中文一样,换个字也可,但是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地好听,适合于一个名伶,心理作用?(有前辈程迷能赐教一下,程先生老姓是索绰罗吗?)
菊朋先生出生于光绪十一年的十一月十八,在那一年,先于他,高庆奎和余叔岩二位先生也来到人间——前四大须生里的三位生于同一年,这本也没什么特别,后来,这三位开创流派的宗师又几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相继离世。不由人不感叹命运竟是如此的巧合。或者,这也是三位竞争了一生的同行之间一种特别的缘分?他的父辈的官虽然没能做到松筠的地位,可也不很小。菊朋先生名字大概是叫做延寿的吧,行三。梨园行里三爷不少,马三爷余三爷,还有这个言三爷,他上头两位哥哥,据说也是好些个书画虫鸟之类的玩意儿,唉,标准的旗下大爷啊。
我没想到,言三爷居然还是陆军学堂的毕业生,他怎么看也不像能够从戎的人物,估计连他自己看着自己也不像,所以,他上学那几年,估计也跟我现在读经济读的差不多,混个及格便已经念佛,能够毕业是老天保佑吧。书上说他读书的日子基本上是在听戏中度过的,每每和钟四铨大(这二位吏部尚书公子好像也是奚先生的长辈)等人追老谭去也。在那个满城争说叫天儿的年月,同道者极多,余叔岩先生就是那时在共同的“革命目标”下,与言三爷结识的——诸多学谭者,唯此二人为翘楚,这恐怕是当年嗓败赋闲的童伶小余和不专心上课的学生小言所不敢想的吧。从学堂毕业,言先生进了理藩院——清亡后改叫蒙藏部的衙门,还是一心票戏,唱唱清音桌,后来越来越出名,成了名票。这样看来,估计他有心当差才怪,不会是什么优秀工作者。陆军学堂和理藩院应该没有遗址在了,地址倒有,在安定门内原大佛寺后和大会堂,有兴趣者可以去探佚一番。
我不太会专注迷恋于某一人,但认得不少追星一族中人,于是便会举菊朋先生以及后来他的长公子少朋先生为例,使后进们有先贤可摹。“看看你们这叫什么追星族啊,看人家言老,那——小朋友们,多学学吧。”是玩笑话不假,但菊朋先生对于谭大老板执迷而不悔的精神却真的让我非常感动,虽然似乎什么低网子洗鼻子包括吃烟一类的事情在我看来没什么学的必要,可是,一个人能够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如此的努力,是不用心的我所做不到的,我很佩服。不过要说扮相,那言三爷可比谭大老板强多啦,他很不该不往漂亮里学啊。
言先生是正式给红豆馆主溥西园磕过头的。说到侗五爷这位京城第一名票,那可话长了。据说道光和大阿哥奕纬生气,爷俩说急了,老爹便踹了儿子一脚,不巧得很,正蹬在要害上,于是大阿哥又气又病,没两天就死了。老爷子这个后悔啊,那不但是他的长子,并且是他唯一成年了的儿子啊,可怎么也晚了。奕纬无后,道光将自己十一叔成哲亲王永瑆的重孙载治过继给奕纬为嗣,溥侗就是载治的第五子。他的亲高祖成亲王,更是个人物,他是乾隆第十一子,是与刘庸等人齐名的清代书法四大家,自创的“拨灯法”独步书坛,并且身为收藏大家,存有中国最古老的书法陆机《平复贴》。这都不算特别,最有意思的,这个十一爷是出了名的小气,要说他本人是皇子,他福晋是傅恒女儿福康安的姐妹,光嫁妆就不在少数,他家应该不穷吧。可他老人家,爱马死了,不说厚葬,却吩咐全家那天不准吃别的,先解决了死马肉再说?!他的儿子们去叔叔大爷家玩儿,经常顺回点儿什么来,他这当爹的不但不管,还大加赞许,鼓励再接再厉——你说这叫什么爸爸?也不知永瑆他是真短银子花,还是故意拿这个名士放浪形骇的派头给人看的。(好像这和言派没什么关系的说,不过挺好玩儿的事情,和大家聊聊罢。) (连载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