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丰收的都江堰

一

在都江堰为期一周的培训结束了，终于又回到了这座高原小城。吃过晚饭，洗过澡，洗完衣服，坐在电脑前，就禁不住打开文档想要写点东西。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理由，脑海中涌出，屏幕上就敲出了这么一句话：故乡般的都江堰。

我当然不是都江堰人，也不是四川人，可是对于这座小城，莫名就有了这样一种情愫，甚有些说不来。百思未获间，突然就想到苏东坡那句词：此心安处是吾乡。这话原是东坡好友王定国受乌台诗案牵连而贬谪岭南宾州时，相随而去的歌姬柔奴所说。

都江堰，这座古老的小城，距离成都市中心亦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可是却是成都乃至于整个四川兴起的源头，享有着天府之源的盛名，就是因为这儿的那座名叫都江堰的古老水利工程，造就了四川天府之国的美誉，因而都江堰也有一个别名叫做灌县。

二

十月的都江堰，有着太多的雨，仿佛总是下不够。我们到达时，就是雨后的阴天，地上湿漉漉的，阴云压天，天低云重。好在这些雨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下起，又在不知不觉中停歇，大多数时候都不大，不打雨伞走不太远的路，也并不会淋得太湿。地面和树木上都满是苔藓，或灰绿，或翠绿，树木上的苔藓里，有的还长出些小苗来，有的还开出小花。

紧邻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四川水校其实叫做四川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可是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那个曾经的名字。我们所在的则是它下面今年新成立的李冰继续教育学院，而我们同来的学员里竟也有一位李冰，还有一位，则是同音不同字。

一片草坪和一座简单的校门，将景区的喧嚣隔离于外。这是一片有着六十多年历史的老校区，主要功能大约已经转变成承接举办各类培训，并没有太多学生在此。许多斑驳的宿舍楼，墙面上深红底子里暴露着片片灰白，却并不显破旧，反倒更增加了许多厚重感。喜爱攀援的植物们爬满墙面，更显出生命之顽强。粗大的梧桐树长满路旁，苍劲的树枝横斜虬张，阔大的树叶伸展着，头顶的天空顿时被遮蔽的严严实实，晴天时大约也只能透下一些斑驳细碎的阳光，雨天也只是从树叶上次第滴落下久经辗转的雨滴来。

三

都江堰这个名字显然已经太过著名了，以致于不加个后缀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这项水利工程，抑或是这个地方。其实以我挑剔而吹毛求疵的习性，甚不喜欢这种做法，总觉得就用这三个字称呼这项工程就极好，若是再加上水利工程四个字，这份古老而厚重的韵味就减去了许多。一如此地的青海湖，我还是喜欢没有湖字的名字，只是因为本地的建省，它不得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还比如有些著名的老字号，现在却都缀上了有限公司之类的，甚不美气。

这座古老工程，是在战国时期秦国治下的蜀郡太守李冰主持修建的，延续两千多年，依然在发挥着效用，在不停地接受着四方游客的参观，接受着天下水利人的顶礼膜拜。

其实说实话，即便作为水利人，而且又早早就知道了这个工程的名字，看过关于它原理介绍的文字，我依然对它没有太深刻的认识，而听了此次的介绍，说实话，我又更加迷惑了。于是又不得不找一些资料来继续研读，总算是搞清楚了，遗憾的是，好多介绍的视频和文章里依然有不少的错讹处，让我忍不住要说上一说了。

四

为了说明都江堰的原理，就不得不先说下凹岸取水凸岸冲沙原理。

河流大多是弯曲的，弯曲的河流的水面也不是水平的。河流弯曲的部分，就河岸而言，水流受离心力作用，一边被冲刷而向内凹陷，就是凹岸；另一边因缺少水流和泥沙淤积而逐渐凸出，便是凸岸。平直的河道也因为此而越来越弯曲。

水流也是外高内低，也就是凹岸高而凸岸低，就像骑自行车转弯时，车子和人都要向弯道内侧倾斜一样，车速越快，倾斜幅度就越大，也越明显。弯道处的水流，一方面向下游流，同时在水平方向也有流动，凹岸的表层水贴着河岸向河底方向流，凸岸的水流则是贴着河岸向水面方向流，因而形成环流，这就是弯道处水流翻滚的原理。凹岸的水逐渐变清，泥沙也便往凸岸堆积。所以为了取到清澈和充足的水量，而不用担心取水工程被泥沙埋掉，取水工程总是要修在凹岸处。

都江堰工程，最上游鱼嘴处引水灌溉的内江正好就在凹岸处，自然就容易引来清澈的水流，而且内江深而窄，外江宽而浅，保证了水少的时候，内江可以引来足够的水，而水多的时候，过多的水则从较宽的外江流下，内江的引水量也不至于太多。这也就是分四六、平潦旱的道理。

虽然泥沙较少，可是内江引来的水里依然还是有泥沙的，而且水量有时候也会过多，于是就有了飞沙堰和宝瓶口。即内江引来的水又被分成两股，将多余的再次排出。也就是，引来的水过多，水面超过飞沙堰时，因为飞沙堰不能挡住，而使这部分水再次流到外江，如果流量低于飞沙堰时，水流就被挡住而直接流进宝瓶口。相对于飞沙堰，宝瓶口依然处于凹岸末端，这样就可以再次排沙，加上宝瓶口比内江要窄，加上岩石的顶撞，使泥沙或从飞沙堰排出，或在堰前堆积，在每年的清淤时被挖出拉走，为了确定清淤深度，底部专门埋置石马卧铁等物，挖到即表示清淤挖出。

终于说完了，说专业的东西好费劲啊。

五

我似乎是个喜欢挑刺的人，但绝不是为了挑刺而挑刺，而且有些重要的东西还是需要辩清査明的。

比如关于都江堰的引水与排沙的，按着几个四六、一九的比例，就有人说引进来的水枯水期是60%，丰水期是40%，还能算出来进入宝瓶口的沙量是5%，而排出去的是95%。却不考虑每时每刻的水量沙量都是变化不息的，哪能有那么准确的数据。所谓四六不过是四成与六成的分别，更确切些也就是少数和多数的区别而已。汉字的四成和六成在很多的时候，都不是数字的40%和60%。

一个善于思考明辨是非的人，需要的是学习前贤的精神和精粹，而绝不是亦步亦趋刻板生硬，若真那样，且不说加减乘除学得多么好，即便高等数学微积分等等学得多么好，依然是南辕北辙而已，因为最前面的基础就是不对的。

六

都江堰确实是座伟大的水利工程，一如郑国渠、灵渠等等，可是李冰却比郑国等人更伟大些，是因为郑国渠、灵渠等等古老工程已经只是历史了，而都江堰还在发挥着巨大作用。都江堰的伟大，在于李冰不仅和郑国等人一样主持修建了伟大的水利工程，造福了当时的人民，他还把这项工程的管理与维护提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形成制度与传统，使得一年年、一代代继续下去，让这项工程持久地发挥作用，持续不断地造福着下游的人民。

两千年以后的当下，水利工作中依然存在着重建轻管这个古老的问题，大约建设领域的其他行业也一样存在着这些问题，则都江堰依然有着巨大的现实启发性和教育意义。

都江堰是座伟大的工程，伟大真好。因为伟大，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人都向它投以关注和重视，这也是堆石公园里堰功道上建了那么多历史名人的石像的原因所在。因为伟大，古往今来的许多蜀地主政者都把维护这项工程作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清淤维修等许多事都被摆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参与其中的农民和征夫也都觉得这是一件伟大而极具功德的事，因而尽心尽力，保证了它的长久运行。

七

或许是因为不时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的缘故，此次的培训，在许多种培训里面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如同老师自嘲的那样，四川人的普通话比起北京等地方的老师们来，毕竟还是有差别的，可是，我们还是可以通过这一周多的时间，去全面学习涉及工作与个人成长的许多知识，听不同的老师从不同的角度讲解这些知识，启迪我们的思维，这依然是极有价值的。

相对于宾馆规范化的服务，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是简单的，服务也没有那么标准化，可是却突然感觉到了当年上学时的感觉。食堂大妈收餐票时竟然伸手意欲挡住还没有交餐票的学员先交票，收盘子和抹桌子的大叔的动作和其他地方的小姑娘们依然是有分别的，可是却一点都没有引起不悦的感觉，而市区里则是到处遍布着的美食美味，龙潭湾的蒸汽石锅鱼、玉垒山公园门口的庭院小酌等等，则更具有着妙不可言的绝佳味道，而偶尔小酌几杯，则使这美味更加升华。

八

在都江堰的十月里，中国共产党迎来了他的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于是举国上下都一片欢腾，微信朋友圈里则更加欢腾，而这种欢腾里，有一个段子在迅速火爆着，段子曰：

64岁，210分钟，32440余字，全程站立无休息，喝一次水。并且没错一字！没有一个人能很轻松的对待工作，没有人不用付出努力就能得到众人的青睐，目的都一样，责任一样，只是岗位不同。

这个段子足够振奋人心，而如我般挑剔，一时除了感佩之外，也想不出别的道理来，最多就是那就权力是某种药品之类甚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话，直到看到数字“71”时终于明白了，没错，就是71次掌声，我想有这71次掌声，我们一样也可以做的足够好。当然他是先做地足够好，然后才获得了71次掌声的。

九

十月的都江堰确实是个收获的季节，遍布满大街的鱼类和河鲜们正肥着。桔子早已成熟多时，早已经很甜了，偶尔冒出的一丝酸味则更刺激味蕾。都江堰景区里的所谓野生猕猴桃小小的个头，却那么甜，可是我要再次去找的时候，许多地方都已找不见了。玉垒山门口高大的柚子树上，结满了大大的柚子，只是离收获还有点时间，味道还那么酸涩。

身后的都江堰还是阴天里的一片绿色，可是火车一驶出四川，一从黑夜里出来，这片高原上就是满眼的金黄色，杂着些或红或紫或绿的颜色，这实在是个丰收的季节，不止在都江堰，不止在这片高原，还有这个古老国度里许许多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