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7杜甫五古《石壕吏》读记

杜甫五古《石壕吏》读记

（小河西）

这是一首入选中学课本的杜诗。乾元二年（759）三月，史思明卷土重来，邺城之围败。郭子仪率军退守河阳。为守卫洛阳，官军四处抽丁补充兵力。时杜甫从洛阳回华州。在路过陕州硖（xiá）石县石壕村时，遇吏卒深夜捉人，于是就其所见所闻，写成此诗。石壕：石壕村。《元和郡县图志》卷6陕州：“硖石县，望。西至州五十里。”《太平寰宇记》卷6硖石县：“神雀台，在县北四十五里石壕镇东路北。”石壕村是唐陕州硖石县一镇。

石壕吏（杜甫）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踰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出门看：应门。为叫门者开门。《韩朋赋》（敦煌汉简）：“使者下车，打门而唤。朋母出看，心中惊怕。”“客从远来，终不可信。巧言利语，诈作朋书。朋言在外，新妇出看。”

参阅：《刺巴郡郡守》（魏晋）：“狗吠何喧喧，有吏来在门。披衣出门应，府记欲得钱。语穷乞请期，吏怒反见尤。旋步顾家中，家中无可为。思往从邻贷，邻人言已匮。钱钱何难得，令我独憔悴。”（府记：官府宣示命令的文书。见尤：受到指责。）

附书：捎信。《伊州歌》（唐-王维）：“征人去日殷勤嘱，归雁来时数附书。”《悲青坂》（杜甫）：“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

偷生：苟且求活。《荀子-荣辱》：“今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羌村》（杜甫）：“晚岁迫偷生，还家少欢趣。”

长已矣：永远完了。《胡笳十八拍》（汉-蔡琰）：“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秋莲赋》（唐-宋之问）：“越人望兮长已矣，郑女采兮无由缘。”

裙：唐时衣服上衣下裳，裙指下裳。《说文》：“裙，下裳也。”《陌上桑》（汉乐府）：“缃绮为下裙。”《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汉乐府）：“著我绣夹裙。”

老妪（yù）：老妇。《史记-高祖本纪》：“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

河阳：河南府河阳县。时官军与叛军在此对峙。《元和郡县图志》卷5河南府：“河阳县。畿。西南至州八十里。……南城，在县西，四面临河。……中潬（tān）城，东魏孝静帝元象元年筑之，仍置河阳关。天宝已前，已于其上置关。…故自乾元以后，常置重兵。”

大意：日暮时投宿石壕村，夜里有差役来征兵抓人。老翁越墙逃走，老妇出门应付。差役喊叫得是那样凶狠，老妇人啼哭得是那样悲苦。俺听到老妇上前说：三个儿子都去参加了邺城守戍。一个儿子捎信回来，另两个儿子刚刚战死。活着的人姑且活着，死去的人永不复生矣！老妇俺家里再没人了，只有个正在吃奶的小孙子。因孙子小他母亲还没有离去，但她出入没一件完好的衣裙。老妇虽年老力衰，但请允许俺跟你连夜回营。赶快到河阳去应征，还能够为部队准备早餐。夜深了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隐隐约约听到低微的哭泣哽咽。天亮后俺要继续赶路，独与老翁一人告别。

诗意串述：本诗是一首记事诗。首4句交代时间地点人物事由。杜甫暮时投宿。“有吏”夜里捉人。老翁越墙躲避，老妇出门应对。战乱期间抓丁是家常便饭。吏乘夜抓人。百姓越墙躲避。接着16句描绘“有吏夜捉人”。一边是“吏”怒呼。一边是“老妇”苦啼。老妇是本诗一号人物。老妇面对凶吏，哭诉家庭情况。俺家已有仨儿去围邺城了。有一儿写信来，另俩儿已为国牺牲。“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这样的牺牲还不够吗？“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因为孙子太小，其母也还在。但她“出入无完裙”。你一定要抓人，就只有俺了。俺虽年纪大了，但早点过去，还可以给部队“备晨炊”。凶吏次次逼问，没发现破绽，只好认可这个方案。末4句写事件的结局和作者感受。“夜久语声绝”说明老妇已被抓走。“泣幽咽”或指儿媳在哭泣，也或许是老翁回来哭泣。天亮后杜甫还要赶路，只能与老翁一人告别。全诗首句和末二句主语是作者。中间叙事。全诗笔墨简洁、洗炼，无抒情亦无议论。寓褒贬于叙事。思想的倾向却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