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路过故宫

路过故宫

从故宫出来，已是正午时分。趁着这口气，我又爬到了景山公园最顶端。这里，是眺望故宫最近、最好的视线。

呈中轴线规规矩矩罗列的故宫建筑群，如此被俯视着，就像一个个格子或模型。虽然我曾一步步走过它们身旁，但我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巍峨的檐宇和肃穆的梁柱，里面是我看不到或看不真切的。但我想，即便我走进去，也不一定就能够看到些什么。那些生了尘的桌椅，纵然价值连城，但已是永久的历史了。那些精美的器物，纵然巧夺天工，赏玩它的人们也早已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我不懂建筑，可我却从世界最精美的建筑群中穿梭，并且试图停留，想要去了解些什么。可我，最终还是悄悄地走过。

不论是国家政事、各项典仪的大殿，还是皇帝、后妃的各处寝宫，我都同一个陌生的路人一样，安安静静地来，又安安静静地走。有的，我甚至不曾走近，只是打远处望上一望，便又默默地赶路了。虽然我的步伐很小，我的步频也不快，但我始终是一个路人，有我未走的路。

停留时间最长的宫殿，是延禧宫。倒不是因为去年那部大火电视剧《延禧攻略》，而是这座别致的建筑，这座不同于其他建筑的建筑，让我很想多看几眼。打宫门进来，西洋风格的三层建筑便映入眼帘。关于它的介绍，我在之前有所听闻。其实它保存得很好，之所以如此残破只是因为它从没有建好。这点，对我个人来说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建好怎样，没有建好又怎么样，无论是怎样的独具匠心或别致的审美，倏忽之间，便淹没在尘埃之中。院中的那棵紫色丁香倒是开得繁茂，我便立在它的绿荫下，静静地看着这栋建筑，想象它底部有水，间有游鱼的场景。已矣乎，已矣乎。绕到这座水晶宫的后面，我发现了一处美景。一棵胖瘦相宜的树，有着油油的绿叶，算不得浓密的叶，接住了十有八九的光，又细细地洒落下来，立在树下，既可防晒，又可抬头看一看叶尖上闪耀的光。当我无意中向北看的时候，美才将我完完全全的包围——绿色的叶儿身后是红红的墙，红红的墙身后是蓝蓝的天，将红绿蓝三种颜色交融在一起的，是润泽的光。这光也似叶般鲜嫩，仿若水洗过般，不燥也不烈，三种颜色便在这光的交织中熠熠生辉，而叶的末端有时还会发出钻石的闪耀，我简直分不清这是风的偶然还是光的魔影了。我静静地立在这棵不知名的树下，看着这堵不认识我的红墙和可能认识我的蓝天，静静地立着，久久。

我始终是一个小格局的人，这因为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即便我站在了较高的位置，去远眺这座宏伟的建筑群，我能想到的竟和山河无关。两百多年王朝的命运起伏，并没有让我感慨，两千年来百姓生活的苦辛，我也不足以去感叹。虽然我曾在檐角细细地去看那些小兽时，想起一点点关于建筑的事来，而天命神授、君为天子等浓郁的王权之事，我却不甚在意。我的胸中，到底是没有文墨的，所以便盛不下经纬。我的眼里，不过是野草野花，所以那明艳的色彩便足以让我倾心。

把远眺的视线向四方看去，这是崭新的北京城，这是我们生活的时代。可我怎么感觉，它同我刚刚路过的那个时代，竟有着一样的陌生？惟有在看到湖水和树木的时候，才觉得略略熟悉，虽曾未见，却觉得可亲。

我，到底是个过路人，是个还有许多路要赶的人。虽然我的步伐很小，步频也不快。

2019年4月1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