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李淑霞：报恩的羊肉｜古拉本的那些事儿（44）

原创作者：李淑霞图文编辑：阿拉善文化艺术传媒

【古拉本的那些事儿（44）】《报恩的羊肉》

在古拉本地区有很多动人的事迹，今天讲的这一段是我偶然去李厚年家里遇到的一件让人无法忘怀的故事，近三十多年来每年一只报恩羊送到他们家中，而且不收也不行，给钱也不要，到底有何渊源让他们这样年年如此送羊肉呢？话说这是古拉本职工李厚年当年艰难地趟戈壁留下的一段忆往事，八十多岁的老人，讲的认真又伤感，整个下午听的我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李厚年老人当年从甘肃民勤走到内蒙阿拉善似电影一样地情节在眼前放映。五十年代未，20出头的李厚年已经结婚而且有一小儿还在怀抱中，在村里被选上当了队长，就是因为给乡亲们分了些自己种的胡麻受到的公社领导一次次地批评和指责，心里想不通又受了些闷气，再加上家乡生活的苦涩，日子的艰难，看到很多人往外闯，血气方刚的他不甘心如此地生活下去，决定奔向他乡走一条前途渺茫但充满希望之路。心里有了目标，但行动起来却困难重重，首先村子里严密防范人员往外流失，所以想出去就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而且在老家都是亲戚套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走漏行踪。其次，行走的时候不能从正路上走，必须经过一条无人知道的小路穿越沙漠、戈壁过去。李厚年决定和他大爹和姑妈要结伴同行，这个亲姑妈是他父母辈最小的姊妹，年龄比李厚年还小一岁，姑妈夫家的成份不好，受尽了挫折，姑妈再不出来可能也活不下去了，因为一年前丈夫已经出门到巴彦诺尔公了，21岁的姑妈央求带她一起走。还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临走的头一天，一只小毛驴就来到了他们庄子那大门前面，怎么赶也赶不走，晚上他们要出门，这只毛驴还站在门口，好吧，他们就顺手牵驴拉上小毛驴一路同行。他记得当时是9月中旬，天气已经转凉了，身上穿着皮褂子，背着一双新鞋子，拿了一条麻被子，带了一个老铜壶，装了些干馍馍和省吃节约下来的几碗米连夜上路了。当时思谋能走多远是多远，结果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天麻麻亮才发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壶水已经洒掉了一半每个人只能抿了几口。毛驴儿也累得直喘气，他们靠在毛驴旁边就睡过去了。等醒明白才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继续赶路。走到了第五天还没有见到一户人家，铜壶已经一滴水也没有了，天气还非常晴朗，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他姑妈已经快走不动了，只能抓住毛驴的尾巴，迷迷糊糊地跟着走，说话舌头都打拌了。到了第六天早上，人已经脱水了，意识模糊，但生存的欲望只能继续让人走啊走，站在高处向远处观望，似乎发现一边好像是有湖，一边好像有人家。他大爹要往人家的方向走，姑侄二人眼睛盯着湖的方向前行。他大爹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往前走。天已经黑了，湖在哪里都看不到，他姑妈已经跌倒爬不起来了，实在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哭喊了几声，也没有眼泪了，他们都明白，这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心里很后悔，觉得宁可死在家里，也不能死在荒滩野外。李厚年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不远，突然听到了骆驼的出气声，脑子一机灵，紧跑了数步，发现了一户牧民家，推开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用手指指嘴指指水，一口气喝了两大瓢水，慢慢地才缓过神来，猛然想起姑妈还在在死亡线上挣扎着，喊了一声：我要救人呀，提起主人家的壶就往处跑。主人一看喝了水不说，还把东西也拿走了，后面追了几下也没追上。李厚年找到他大爹和姑妈，撬开姑妈的嘴慢慢一点点喂上水，到后半夜人才缓了过来，动了动身体，他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欷歔不已，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幸亏这救命地稻草牧民家的水呀，天麻麻亮才发现他们躺的地方和牧人家只有五百多米远，却如同天涯海角，怎么也走不到人家似的，早上到了这户人家，千恩万谢，真是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牧人指给他们井的地方，打上来一桶水倒在槽里，小毛驴一头扎进水里，喝的肚子滚圆才离开水。等缓过神来，和这家牧人家一聊天才发现，原来还是老家的一个庄子上李姓家人。而且还知道他姑妈的丈夫在诺尔公地区。在这刚认的亲戚家里休息了几天，起身的时候问这个地区有多大？说：那点......声音拉的长了点，结果走了五天才走到。后面几天比较轻松，一二天总能看到户人家，而且还有蒙族人家，蒙族人家比较好客，不但让喝水吃饭，还让住在房子里，干羊肉和羊奶、奶皮也给送一些。而且也有了经验，一铜壶水洒掉的也不多了。翻过了很多沙漠之后到了一望无际地戈壁滩，这里的草场也比较湿润了，小毛驴也活泼了很多一边吃草一边走，说实在地也幸亏了小毛驴，不但给他们带路还给他们壮胆，晚上睡觉的时候靠在小毛驴上还能取暖。终于他们走到了诺尔公，他大爹打问到女儿居住的地方，单独走了，他和姑妈又走了二天，终于找到了他姑爹住处了，虽然是一间土房子，但姑妈一家人团聚了，想起一路上受的罪吃的苦差点命也送掉，真是感慨万千，姑爹带不出来的人，当侄儿的却给带了出来，真是感恩感谢呀。过去老年人说只要有一技之长到哪里都能生存，真是英明。李厚年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木工，没想到这一个手艺让他受用了一辈子。诺尔公那里有个农场，一个本家亲戚带他去找工作，场长是一个东北蒙族，高大魁梧，说话声音洪亮，一听会木工，看到人又精神就录用了。一干就是八九个月，月月想放弃，但工资总是迟十天半月的才发，小毛驴一直存放在附近亲戚家，心想迟早要回到巴音，因为外母一家居住在巴音附近冲发号村儿子家，而且以前来过巴音一次，觉得那是个好地方，所以这次出来也是奔着巴音的方向而来，出来也快一年了。正好工作到九个月底超过三天就发工资了，心想现在不走何时走，因为有走的心思，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馒头留下一点晾干存着，这天晚上打包好，连夜赶上小毛驴就上路了。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轻装上阵从诺尔公到巴音走了四天时间终于到了目地，外母和小姨子都很惊喜，正好赶上小姨子家盖房子，做门窗正缺木工找不上人呢，就留下来帮忙，更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前面说到从老家出来时儿子还在怀抱中，一年多无消息，实际上也不敢通消息，怕老家人知道确定地址后又给带回去。后来他老父亲带着他妻子刘凤英和小妹妹还有几个同乡的人，从民勤也是一路走到了诺尔公。他们也是从小路上走的，人走多了，就踏出了一条小路。因为有备而来，带够了足够的水，总之也是受了不少罪。李厚年头一天晚上从诺尔公农场走的，他父亲第二天到的，前后就错过一天，打问谁谁也不知道李厚年到哪里去了。刘凤英伤心的很，老家也回不去，孩子也见不着，巴音也到不了，母亲也看不上，李厚年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21岁的她每天以泪洗面，不知道何去何从。过了一个星期到一个亲戚家去串门儿，那个亲戚家的两口子要到巴音来看病，央求带上她一起走，他们很同情她，又怕她的老公爹和姑子找麻烦，就出主意说你早早前面先走，到公路上躲起来，等他们后到了公路上再一起走。最后三人终于在公路上会面了，正好撘了一辆跑长途的运输车。刘凤英坐在车上面感觉太好了，走了半天多，车停下加油，休息不走了，他们又坐了另一辆车，路上还拉了一位妇女，刘凤英正愁不知道到巴音在哪里去找母亲家，聊天中可可这个上车的大姐认识她妹夫，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呀。来到了田园见到了母亲，真是悲喜交加，妹妹赶紧跑回家，告诉姐夫，姐姐来了！李厚年撇撇嘴说，骗人也有个样子呀哪可能呢。结果人真的到了跟前，两口子相见不敢相信是真的，刘凤英本来眼泪就多，这时候更哭的是肝肠寸断，想想差点生死两茫茫，怎么不伤感呢！现在家属也来了，责任心也更重了，自己到处去找工作，吃苦不怕，怕的就是没有单位用。因为有手艺，终于能在木器社加工厂工作了。工作稳定了，过了一年多，对孩子的思念更加强烈，李厚年因为工作忙，刘凤英在自己父亲的陪伴下，赶着小毛驴去老家接孩子，这次是有备而来，装够了足量的水和食物，马不停蹄地走了八九天，因为怕人瞧见，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回到了老家家里，近一年多未见孩子了，孩子也三岁多了，看见妈妈都有点陌生，不理不睬的一个人玩耍，她抱住孩子摸着他单薄的身体，伤心地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流，亲人都在外面，孩子留在了老家里，这是何等的伤感啊。老家亲人准备着晚饭，趁这个机会，刘凤英把被子对接缝了一个搭兜，搭在小毛驴上，一边装着食物，一边装着孩子，吃了一顿饭，连夜又往回赶。一个22岁的小媳妇，带着孩子马不停蹄地又走了九天，眼看快到巴音的路上了，小毛驴也要生产了，他们休息下来，整整陪了小毛驴一天，结果小毛驴却难产死了。他们非常地伤心，在艰难的旅途中，小毛驴来回走了三趟趟戈壁，为这个家立下了很大的功劳，眼看就要看到了曙光，人坚强地活了下来，小毛驴却倒下了。他们挖了一个很大的坑，足够小毛驴躺下嘴里念叨着辛苦了小毛驴，这次真正要休息了！流着眼泪埋掉了小毛驴，背着孩子继续上路。两天后终于来到了巴音，从此一家人团聚了。在木器社加工厂工作了八年，单位又赶上下马，大量人员都要往牧区农村分流，正好古拉本煤矿招工，李厚年因为有木工手艺，心灵手巧人又能干，矿上正缺木工，这样的他又全家迁到了矿上。在工作中发明了很多适合矿上需要的物品，比方木头楔子垫铁轨用，过去都是用斧头一个个地砍 ，八九个人每天费力地工作还跟不上井口的需要，因为是斜面的，一直没有人想出好的办法。李厚年认真地琢磨了几天，画了好几张图纸，终于发明了用锯子直接加工成斜着的木楔子，一下解放了人的劳动力，又节约了木材。刚开始人工工作每天只能生产一二辆小推车，还把人累个半死，现在有了这个技术，二个人一天能生产十几辆小推车的木楔子，拉到矿区直接倒到井口上使用，真是雪中送炭啊，受到了矿领导和职工的称赞。在古拉本木工车间一干就是一辈子，直到退休回到了巴音。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老两口生性豁达而又开朗，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每天乐呵呵地享受着幸福生活，常常说起过去受罪受累吃尽了苦头，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高兴地说现在社会太好了，能吃饱穿暖有房住，生活无忧无虑，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不用他们操心，他们又有退休工资，每天下午出去和一帮熟悉的老年人聊聊天说说话，过去是吃不上人拼命吃，野菜野味都吃怕了。现在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但肠胃已经不能过多的接受了，清茶淡饭野菜野味却上了桌子，反倒觉得有滋有味。有时看到餐厅大量的饭菜被倒掉而糟蹋了，真觉得现在人没有吃过苦受过罪，不知道珍惜粮食可惜地很。当时几瓢水救了他们的李姓人家，多年来一直来往，并不断地给他们寄点钱直到去世。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开始，小他小一岁的姑妈在诺尔公牧区有了自己的羊和牧场，每年给他们送一只报恩的羊肉，六年前他们老两口也都去世了，女婿韩金叶，女儿彭玉兰，还不间断每年送着报恩羊肉。今年的羊肉价格这么高，每年给的羊又肥大，他们要给钱，但彭玉兰他们坚决不要，她真是孝女呀。我们听到后都非常的感动，他们做到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但他们那一辈报恩，下一辈也接着再报，真是了不起的一家人。真是如同弟子规上说的“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他们这样的善良，他们这样的报恩，一定会福泽后代，为和谐社会做出了榜样。我想报恩羊肉一定吃起来一定非常的清香，因为充满了二家一辈子的爱啊。2020年12月31日

作者简介李淑霞，瀚海园读书会会员。曾在太西煤集团有限公司别立贡煤矿、物资公司从事保管，女工委，计生等工作，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