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给长辈去磕头》 陈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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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接完神，就开始给家族中的长辈去磕头。我六七岁时候我们这个大家族中只留下了三爷爷和三娘娘。这个时候能去磕头的也就有四五十个人，全是男性。妇女在家里做饭，女孩子们也不参加大年初一的家族磕头。有些长辈们还穿上了长袍子，很是阔气。我们小孩子跟在大人的后边。大家都是穿着新衣服，排成长队去给三爷爷磕头，表示对长者的尊敬。

　　天蒙蒙亮，大家不约而同行走在去三爷爷家的路上，有说话的，也有问候的，那些长者们见面多是：“见面发财，恭喜发财之类的问候”。走在一起后，一般是伯伯们在前面，叔叔们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大一点的哥哥们。再小的弟弟们是有大人牵着的。这可以说是一年中的家族大集会。去了三爷爷的院子里，三爷爷的旺火还是很旺盛。三爷爷已经坐在了炕头上准备着让大家给他磕头。三娘娘端上了饭菜，让我们去品尝他的年饭。人们去磕头的也总要拿起筷子尝一口三爷爷的年饭。三爷爷的年饭很简单，也就是豆腐、粉条、猪肉、山药蛋烩的一盘子。大人们好像也是一种例行公事，总要做做样子吃一口，小孩子们很少去吃那。然后大家爬在地面上，有的屋子里放不下就爬在屋外，那真是大家五体投地，站起来给作揖。三爷爷和三娘娘坐在炕上的正面，好似庙里的爷爷娘娘一样，等待大家跪拜磕头，先一次是给三爷爷磕，再一次是给三娘娘磕。磕完头，三爷爷三娘娘要送行。三娘娘要给我们这些小孙子们发花花，这些花花是用白面做成的，大概一个也就一两面，六个花瓣，中间有个红点，很好看。我们装了花花就离开了三爷爷家了。

　　当我会跟着大人去磕头时，我的大爷爷、我的爷爷是老二、我的四爷爷就都不在世了，就只有这个三爷爷了。那时的三爷爷也就七十多岁了，弯腰驼背是个候老汉汉，头发雪白，满脸皱纹，十分苍老。头上戴一顶瓜皮小帽。后来我在上学时见到连环画里故乡中的润土的父亲，总会想起我的三爷爷，似乎就是一个人。

　　给三爷爷磕完头，同辈们一般是不去家里磕头的，父辈们就解散了。这就剩下我们这一辈去给父辈们去磕头了，给伯母们，婶娘们去磕头。这是要一家一家排门过的。这一个早晨我们的肚兜就装满了花花，要送回家里。家族磕头完毕，就要赶紧回家吃早饭，我们还要去村里磕头，去各家各户挣花花。一天挣到的花花也不少，就够一个正月的干粮了。

　　后来随着白面的紧缺，人们家就不给这种白面做的花花了，只给一支香烟。之后就香烟也不给了，只给一粒水果糖。到后来孩子们也就看不下这一粒水果糖了，也就没有人去磕头了。三爷爷死了以后，父辈们也接着去世的多了，我们这一辈人也四离五散，这种红火的家族磕头场面也就再也不见了。后来进了城，住在一起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也分不清辈分了。家家门都关得门很紧，见了面也不说话，也就谁也不给谁去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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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陈久平，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岚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岚县老区建设促进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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