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真好 | 王张应

文/ 王张应

起风了。屋里的人推开窗门，风从外面不紧不慢吹进来，轻拂人脸，感觉真好。

感觉好的，不只是屋里的人，还有窗外的树吧。

无风时，屋里的人不一定注意到窗外的树，不大可能明白那些树怀有怎样的心事。很多时候，树是静默的，单独或者成群立在那里。这会子，风来了，树便开始以另一种姿态示人，体态婀娜，摇曳生姿。

年轻的树，似乎特别容易冲动，风一来它便激动得难以自制。又是摇头晃脑，又是扭动腰身，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处在异常的活跃状态。年老的树，枝干粗壮，表皮皴裂，饱经沧桑，给人沉稳的印象。风一来，它却不沉也不稳了，即便身体僵硬难以摇头和扭腰，它也让自己衣袂飘飞，对突如其来的和畅之风作出欢迎姿势。所有的树叶，可能都是树的小小巴掌，有风吹来，大大小小的树上都是掌声一片。风过树林，欢声如潮。

有风真好。

可惜这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感觉。有时，风会突然强力发作，来势凶猛。那时的风，完全不似初来时那般欲进还退、欲言又止的羞涩与含蓄，风的翅膀硬了，便变得肆无忌惮。地面上的建筑物阻挡了风的去路，使得风不能长驱直入，无法迅速抵达它的目的地。风就用它隐藏了形体的庞大身躯，不管不顾地疯狂撞击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风的动作鲁莽，撞在建筑物上可能受伤不轻，它发出了响亮的吼声。风很顽强，不会知难而退。风有时候也有点小智慧，在建筑物上寻找某些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企图将某个细小缝隙撕裂成巨大豁口，以便自己穿身而过。这个时候，人可不能给风一丁点儿机会。家家户户门会关紧，窗会合严。

风的后面往往是雨。和风细雨，人不会在意。暴风骤雨，给人印象深刻。单凭风的力量可能不至于随随便便摧垮一棵树，关键时刻总有雨来帮忙。雨借风势，风助雨威，风雨联手曾致多少古木大树折干断枝、轰然倒地。尽管那些古木都被人列入了保护名录，风雨却不给人这个面子。在风雨中倒地的树木，事先毫无预知。

风雨中的树，一改先前的欢腾，那种狼狈的表情，似乎告诉人它们有些后悔，对之前那种不明真相盲目跟风的欢呼雀跃。无论大树小树，在雨中全都变得忧心忡忡，泪流满面。不堪狂风的戏谑与侵扰，大大小小的树木都在躲躲闪闪，努力避让一场从天而降的考验。没有一棵树真正做到岿然不动，誓与一场恶风对抗到底。其实，树的躲闪和避让是无效的。足够强大的暴风雨到来时，树木受伤害是大概率事件。

风停雨住，地面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从树上掉下来的断枝残叶。受伤的树木，默默无声，痛定思痛。所有的树都该在向往晴天丽日吧，无雨无风，岁月静好，多美的世界。

可是，树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物种。下一场风来，初始之时，所有的树无不为风所动，欢迎又一阵风的到来。仿佛它们一直在等待风来，已经等了好久，终于如愿以偿。树似乎不知道，所有的风不过大同小异，改头换面而已。

微风拂面，确实令人心旷神怡。在没有足够预估风会变形走样产生巨大危害时，人和树一样，对扑面而来的风敞开胸怀持欢迎态度。一时间大家都认为有风真好，人和树皆沉浸于轻风吹拂的惬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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