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苑】拜都莲家乡的杏
家乡的杏
文/拜都莲
家乡是一个什么概念,半辈子迷糊。感觉它的含义范围就像是成长中的人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而待人过中年,便又开始渐渐收缩。当我人过中年,便意识到,我的家乡,不再是一个省,一个县,一个镇,而仅只是那一个村——大荔县官池镇拜家村。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世界,我的视界。
当母亲过世后,家乡在我变成一个遥远的所在,然而在心里,它却如梦随形,时时萦绕我心。每每念起家乡,便想到我的母亲,念起母亲,便想到家乡,母亲和家乡,俨然已经合二为一,成为承载我心灵净土的所在。
在我的家乡,有两句俗语,一句是,阳村李子拜家杏,说的是相邻两个村落不同的特产。一句是,桃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说的是各种水果与脾胃的相容程度。不得不说,人是一种情感动物,对于外来信息的选择,与情感有很大的关系。我因着那句“桃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的俗语,而绝不吃李子。然而对于杏子的热情,却丝毫未曾削减。
我虽然生在一个出产杏的地方,关于杏子,却似乎从未酣畅淋漓的吃饱过。更没有吃到永远不想再吃的地步,至于俗语所谓的“杏伤人”更是觉得荒谬。
说我的家乡遍栽杏树,也是夸张。在我的记忆中,家乡有杏树园,那大概是包产到户之前的集体果园吧。包产到户之后,田地分到各家各户,果园还是果园,但家家户户的田间地头,总会有那么几棵杏树,于是,春来杏花开,绿色的田野里便撒珍珠般地点缀着一树一树的粉白。田野就像铺开的绿翡翠,包裹着恬静的小村庄,村庄的中央,有一片快乐的天地,那就是我们的校园。
乡下的孩子的课间生活是单纯而快乐的。冬天,在向阳的墙角一字排开,所有人背靠着墙,朝同一个方向——墙角发力,挤压的结果是,那些靠墙不紧的人总会被挤出这一字型的队伍,他们会迅速跑向队末,排队继续挤向墙角,我们美其名曰“挤油儿”,那是一种可以产生热的有趣的运动方式。它激发了的不仅仅是热情,还有热度,带来的副作用是可能会因为蹭烂了衣服而被家长揍一顿。家长会边揍边问,下次还挤不挤油儿了?!其实除了挤油儿,还有跳绳,跳杠(所谓跳房子),踢沙包,踢脚等,但所有的运动都没有挤油儿发热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简单易操作,更热闹!
春天,有多少种玩法,我已经忘了,我独独忘不了老师插在墨水瓶中的那枝杏花,套用刘谦的一句流行语来说,老师让我们见证了花开与变色的奇迹。那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过程。那时候,我正上小学,学校附近就有一片杏树园,这时候的男孩子是安分的,因为他们在意的是果子,才不稀罕什么花呀草呀的。然而老师的导向作用是巨大的,老师往往会采了一两枝杏花,插在南窗第一个窗台上的墨水瓶子里,待花儿渐渐地变了颜色,老师便将它放在讲桌上,看我们满眼的好奇,听我们啧啧的赞叹声,他会开心地笑起来。年年如此,我的老师们用如此淳朴的方式导引着我们对美的追求和对科学的探索。
好容易杏花坐果了,白色的花瓣中间坐了一个绿色的小果子,我们便日日地盼着它长大些,再长大些,待它有玻璃球儿那么大时,我们那些小孩子便开启了关于杏子的美食之旅。
那杏子还青涩,但已经有了一些酸味的时候,我们便开始用它泡酸水喝。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塑料饮料瓶,有的只是一些白酒玻璃瓶,我们将它涮洗过后,往里面灌上凉白开,再将青青的杏果切成一小片一小片,从狭小的瓶口塞进去,泡在水里。上学去的时候,手里能提一个这样的东西,是会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的。因为,玻璃瓶子不是人人家都有的,杏也不是你每天都可以弄到的。杏片泡在水里,不消半个钟头,便将整瓶的水变成酸的,喝一口,绝对是满口生津。
随着太阳的日渐毒辣,午休开始了,青绿的杏果开始膨大并泛黄。于是,部分学生的口袋里就多了一样零食,尽管它还酸的让人满脸褶皱,表情怪异。家乡有语“人吃辣子图辣哩,牛吃扎扎图扎哩”。小孩子图的就是这个酸味,刺激。当杏子再大一些时,男孩子便再也坐不住了,我清楚地记得,每个夏天的午休后,总会有一些小男生被罚站,缘由是趁午休,他们溜出去偷杏了。
当小麦开始泛黄时,就有杏子开始成熟了。我家乡的杏子品种非常多,以我这个如此热爱杏子的人,尚且不能尽数其品类,我只能说说我自己熟悉的几个品类。
在麦子泛黄时成熟的杏子,我们管它叫“麦黄杏”,它给了人们尝鲜的可能。因此备受青睐,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杏子,价位也是比较高的。此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此外,还有“红脸杏”。“红脸杏”如它的名称一般,个头不大,长的浑圆可爱,如小孩子胖嘟嘟的脸蛋,红扑扑,亮堂堂,非常好看,非常惹眼。“红脸杏”外表红润,似乎熟透了,但吃起来酸甜鲜脆。是所有杏果中最具杏的性格的一个品类。
以个头大而著称的杏有“白茬杏”“大炮跌杏”我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叫那样的名字,甚至它们的名称用哪个具体的文字来表示,我也不很确定,只能音译。但它们的味道却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闭上眼,满树都是拳头大小的青绿泛白的杏果。砸在你的脑袋上,足以让你抱头揉磨半天。判断白茬杏是否成熟不仅仅在于时间,还可以看它的色彩,只要它绿里泛白,白里透亮,那就意味着,你尽可以放心的吃了。双手握果,左右用力,只听“喀嚓”一声,杏果沿凹下的线分成两半,茬口泛着白色,满满咬上一口,甜味醇厚,酸味适宜,酸甜可口。
那个时候,村里大多数人家的自留地里都有杏树,偶尔有地里没杏树的人家,也不必难过,因为农人最淳朴之处在于分享,那是骨子里带来的美德。更河矿,自留地是每隔几年就要变动并重新分配的,所以,每户人家都是不缺杏的。
起初,我们家地头有一棵杏树,而我熟练的爬树技能,似乎也是从它那里练得的。我甚至还记得自己在某一年摘杏的时候从高大的杏树上掉下来。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体会到自由降落的感觉其实并不美好,然而从那以后,我确实是更热衷于爬树了,母亲说,我的胆子被摔大了。后来,我们家的自留地多次变换,每次的田地里也总有一棵杏树,但我还是牢牢地记住了那片地头长着一棵杏树的自留地,因为我在它上边度过还多美好时光,它让我体会过飞翔的感觉。
再后来,我便长大了,离开家乡去求学。在我求学的那些日子里,机械耕作日益普及,为了便于耕作,人们将田里的树木砍伐殆尽,除了那些特别恋旧和热衷于杏果的人家田里还保留有一两棵杏树,杏树在我的家乡已不多见了。 每年杏子上市的季节,我还是会想起那句俗语“阳村李子,拜家杏”。时代早已让二位名不副实了,但俗语记载的,是一段历史,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的家乡,大荔县官池镇,拜家村,曾盛产杏,特别的好吃的杏。
作者简介:拜都莲,陕西省大荔县官池镇拜家村人,1974年生,中学语文教师。爱好剪纸、摄影,文字。在文字中回味生活,在生活中感悟生命,将生命累积成文字,以文字承载生命,愿不负生活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