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国平丨横槊赋诗的曹操

横槊赋诗的曹操

作者：侯国平

建安十三年冬，曹操率八十三万大军，水陆并进，讨伐刘备、孙权。一路攻新野，收荆州，势不可挡。

曹操洋洋得意，骑马巡视军中大营，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乘大船一只于中央，上建帅字旗号，两旁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张。曹操坐大船之上，见天色向明，平风浪静，曹操兴致勃勃，遂命置酒，设乐于大船之上。彼时天色向晚，东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长江一带，如横素练。曹操坐在大船之上，左右待御者数百人，皆锦衣绣袄，荷戈执戟。文武众官，各依次而坐。曹操见南屏山色如画，东视柴桑之境，西观夏口之汇。南望樊山，北觑乌林，四顾空阔，心中欢喜。不由地诗兴大发，顺手操起一根槊，就在大船上舞弄起来。

曹操是个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他的文学作品大多是从生活中来，因时而作，有感而发，因此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正当曹操横槊舞动，念念有词时，忽闻乌鸦声望南飞鸣而去。曹操问左右此鸦为何夜鸣。手下人答，鸦见月明，疑是天晓，故绕树而鸣也。曹操闻之大笑，取槊立于船头，以酒奠于江中，满饮三爵，又诸将说，我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合之。曹操对自己的评价，虽然没有三七开，也没有五五开，但基本准确，没有夸大。于是一首传唱千古的诗歌，在建安十三年冬天的夜晚，在长江的大船上，在一根长茅的翻动下诞生了。歌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若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能打仗，又能写诗，写的还是好诗文，这不能不让人击节赞叹。但一首文学作品的问世，除了叫好之外，能不能提出批评呢？在那条江中大船上，就有人站出来，对此提出了严肃批评，批评者的名字叫刘馥。

刘馥，官至扬州刺史，也是个不小的官了。他听完曹操横槊赋诗后，马上批评说，大军相当之际，将士用命之时，丞相何故出此不祥之言？

正在兴致勃勃的曹操忽然听到批评之声，心中便不悦，曹操反问，吾言有何不吉？这也是文学批评的正当范畴，你可以批评，我当然可以反批评。刘馥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此不吉之言也。在刘馥看来，大敌当敌，决战前夕，应发豪迈激昂之语，比如，团结一心，英勇战斗，不获全胜，绝不收兵。怎么能说些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话呢？叫手下士兵听了，会怎么想呢？会鼓舞他们的斗志吗？

你说刘馥懂不懂文学，这很难说。但刘馥是懂政治的。他知道文学应该为政治服务，尤其是为赤壁大战服务。刘馥的批评强调了文学的政治功能，而忽略了它的审美价值和形塑内心的价值。所以，他的批评，也是不全面的。

曹操是个大英雄，也是个大文学家，这首诗也是出类拔萃的。但大文学家也有点小家子气，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这就有点问题了，容不得正常的文学批评，怎么会有文学的健康发展呢？

曹操对待文学批评的态度真的有问题，一旦态度不端正，就会干出大坏事。曹操说，汝安敢败吾兴。随手用槊刺死了刘馥。前一分钟还是横槊赋诗的文学美谈，后一秒就变成了血淋淋的文学惨剧，众皆惊骇。

不能因为曹操是个大英雄，大文学家就承认他做的什么都是对的，他用暴力对待文学批评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古往今来的独裁者，搞的都是唯我独尊的一言堂，不能听别人说半个不字，他们对待批评的态度就是一棍子把你打死。曹操虽然是个大文学家，也逃脱不了历史规律，他的心胸太狭窄了。

只许说好，不许说不好，只许打顺风旗，顺杆子爬，不许别人提一点不同的意见。你如果敢说出一点批评，就用槊把你打死，这文学还堪问吗？

曹操，真的是开了一个极不好的先例。

文/侯国平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侯国平，河南正阳人，大学文化，曾在《南风窗》、《中国经济时报》、《中国安全报》、《大河报》、《郑州晚报》等10几家媒体开设专栏、现居平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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