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江左融作品 | 高坪.一场秘境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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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耸立着能一窥仙界的天门山;这里,坐落着秦皇为寻访长生不死之药赶山填海的四十八座马头山;这里,呈贡着用漫漫亿万年光阴塑造成形的绝版砂石峰林……

在家乡张家界这块美丽的土地上,造物主对它有着无底线的宠溺,不仅赐予它奇峰三千,秀水八百,还赐予了它诸多神奇的历史传说,秘境高坪,就侧身这巧夺天工的版图一角。

于我而言,公元2021年前的高坪,仍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它被环抱在家乡的一道道青山碧水间,并非那么打眼,直待我虚顶了九个半诗人的名号,第一次地,将自己的脚步踩进它的腹地,踏入苏木绰的这片核心秘境。

不经意发现高坪的土地面积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玄秘,统计显示是13.14平方公里,在这几弯数字里,驻守了历经百年沧桑的古宅——陈氏宗祠、封藏着岁月拓印的刻本——盐帮古道、还躲着烂漫梦幻的花溪谷、揽日胜境天平界,以及神秘的古战遗址——金子洞……

而600多年前的高坪、彼时的虫窝,尚在大湘西的蛮荒中寂寂无名,它的风景如画无人识得,它的风土人情更也无人循踪。

是1363年的那个炎炎夏日,那个烽火连天,血色弥漫的七月,与朱元璋争雄天下的大汉皇帝陈友谅,在鄱阳湖大决战中惨败,用康郎山的尸山血海堆砌了一座人间地狱后,其第二子陈必达,为了躲脱朱元璋追杀,一路仓皇出逃,他们马不停蹄,从江西潜回湖南,沿澧水上行奔袭,躲进这片澧州府、辰州府、常德府三府交界成三不管的地带,最终无奈选择解甲,过上了荷锄担月的田园生活。

谁知陈氏这一门独姓在高坪的落脚,竟是生根651年,薪火相传27代,繁衍了3200多名族人。他们那团骨血里潜存的复仇火焰的炽烈,随着岁月的风吹雨打,随着朝代的频频更迭,早已云烟散尽。

如今的高坪,经久闪烁不熄的,惟有它上空的日月星辰,绵延不断的,仍是这块土地上绿了又黄了的山峦叠嶂。

故事的发生和结局,自有历史的卷册一一告知我们,陈朱之争问鼎天下的,是天日圣意眷顾的朱重八,至于背后更深层的原由,自留待后世人的勘破与评说。

时到今日才恍悟,谢家垭原来是陈氏在此卸甲归隐的本意,其实于某种意义上说,是慈悲为怀的高坪,收容了这脉皇族在人间的一番落难。

九个半诗人到达高坪的当天下午,就在乡贤陈吉明书记的带领下,去了离村部不远的陈氏祠堂。

祠堂坐落在周遭一派稻田的平台之中,是一堆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青砖、黛瓦、爬满野藤的山墙、雕花的格子窗、风中瑟瑟的荒草……无一不写满了岁月的斑驳,房子的主梁业已腐蚀垮倒,确切地说就剩一堆废墟,是废墟在默默地迎送日头的东升西落。

十多年前,我被局机关驻派到谢家垭片区,进行开学季的控流保学督导工作,为时一周,由联校长陪同租用了乡亲的一台手扶拖拉机,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颠簸,为了掌握到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我们深入到当地的村小、村民家中作调查,了解适龄儿童的上学状况。常有乡亲热情款留我们吃饭,在她们的餐桌上,我吃到过两道最特别的菜:渍鱼、渍肉。

还记得大伙儿围在温暖的火坑屋,渍鱼刚刚从菜坛里掏出,火架上的鼎罐饭正香气扑鼻,牛奶般的麸子酒,在手里推杯换盏,热烈的劝饮声此起彼伏,我的脸上早已因杯杯清甜的麸子酒红云升腾……

如今自己时不时地想捏上一杯,极大可能就是那时候的勾惹罢?

借这次高坪行,我就念念不忘的渍鱼渍肉请教了陈书记,据他解释,陈氏独创的腌制新鲜鱼、肉等入坛保存的方法,应该与当年陈友谅行军打仗有关,是为了方便大部队随时开拔,来尽量保证食物不腐的方法,年深日久,这门技艺日臻成熟,成了秘方。所以只有在高坪,才能吃到它最醇正的味道。

高坪方圆几百里的美丽,则静静等待着我们去它的山林间踏歌寻访,在金丝楠园、在雷家山古寨、在那株最老的银杏树王前。

路过村口时,在一蔸枯败的香椿树上,我瞥见一只黏在树身的虫壳,泥质胚,壳形精巧别致,业已残破凋敝,壳内空空如也,那一瞬间我努力想象着曾有只寄居过的虫子,风,摇撼过树枝,雨,打湿过树干,它的前世,是躲身其中的蛹蝶,经过时间的淬炼,它终于涅槃,它颤巍巍探头而出,伸展出柔嫩的羽翼,振翅拍击长空的那一瞬,是何等的自由畅快又坚忍顽强,正如这块土地上人们!

有位叫陈艳阳的同事,高坪人,现在某校任职副校长,用当下最流行的词语来概括他:一个极具正能量的人。

从认识起,便知他在风琴厂做副厂长时遭遇倒闭下岗,尔后自谋职业创办大鲵养殖厂,又逢政策封杀、疫情影响等一系列的折腾,家中有多年来呈植物人状态的老父亲。工作与生活的个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我眼中的他,从来就没有连天哀声的抱怨,只有他永远勤恳踏实的身影在忙碌穿梭,他自学养殖技术,带领学生们开荒种蔬菜水果,为学校提供后勤服务,身影所到之处,都扎实地打下了一片江山,每每把工作任务做成精品。而作为一名中共产员,他率先垂范,让个人的光热能量发挥到了极致,也把他自身,真真正正的,活成了一轮骄傲的艳阳。

临别的夜,我们一行被请去大祠堂山歌对唱,以歌叙情,以酒斟意,是个充满了激情的节目。由此领略了高坪陈氏,作为旧时的皇族,他们渊源承袭,无论年轻力壮还是妇儒稚子,皆多才多艺,个个能吹拉弹唱,山歌民谣也不外的是拿手戏,幸而我们有带队的良秀姐,以几曲非遗的大庸阳戏,算是为九个半诗人扳回了些颜面,当然,打小谙熟调子的我,也是在高声处尽了帮腔之职的。

高坪是雄浑粗犷的,它呛进了六百年多前那场追杀劫掠,是惨烈是悲怆是隐忍;高坪是柔丽温情的,是望儿坡头,那满头白发的老娘亲一声声锥心泣血的招魂,呼唤儿郎你要自此魂兮归来,别再大荒四野的无依飘泊。

我甚至已记不住自己有多久不曾因为与土地连结带来的归属感而致欢欣流泪,蛰伏在一个个尘土飞扬的日子里,蜷缩在有相无相的壳中,让有些根植在内心的东西,随着日子的走远而流失,此刻的旁逸斜出,或许只因它装在心里已太多、太长和太久。

而此时长夜将尽,我们仍在高坪那甜而美的梦里轻轻荡漾,在它一首首一曲曲歌声的诉说中,我们终于,完整地拥有了它的前世今生。


作者简介:江左融,本名罗春浓,居张家界,教育行业任职,散文、诗歌爱好者。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九期学员,作品见《海外文摘》《中国诗人》《绿风》《散文诗世界》等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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