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东北虎》拿了金爵奖最佳影片,女主马丽有话说

■ 本期轮值毒叔 

■谭飞

以下为采访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站在女性角度理解角色

谭飞:欢迎马丽来到《四味毒叔》。
马丽:谢谢。
谭飞:就不叫你老师了。
马丽:唉呦,千万别叫老师。
谭飞:好,我们说到《东北虎》。其实你是女一号,虽然从具体的场来说,戏份并不多,但是这个人物形象很生动。刚才我也问了你,其实你们三个人见面可以说是史上最尴尬的一次见面,还非得让大家一起合影。当然,可能一般人会觉得,这种设计太夸张,生活中可能有吗?你是怎么理解这个人物和这场戏的?
马丽:首先,我觉得美玲(马丽饰)啊,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性。这个可怜首先是她是一个孕妇,马上就要做妈妈了,家庭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该怎么去选择?她又很坚强,她不能跟任何人去讲、去倾诉,她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家庭,更爱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等于在面临一道选择题,这道选择题如果选错了,A和B,选错走错一步,她可能一无所有,一生都是遗憾的。但是如果她选择了原谅的话,那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甚至是手段。高级,一定要高级,因为东北女孩就比较火爆,如果是小时候的我,我第一反应肯定是上去就打架了,对,把那女的找来打她,或者是分手。
谭飞:绝对是那么虎的人。
马丽:对,分手或者离婚,就是这样的选择。但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会跟美玲一样,先问自己爱不爱他。如果爱他,他爱不爱我?如果我们之间是有情感的,是有爱的存在的,人生谁不会犯错呢?如果我能接受他的错误,让他重返家庭的话,我愿意付出。所以我觉得美玲很可怜又很坚强,但也挺狠的,就比如说吃蛋糕,可能在男人的视野里会觉得这个女人挺狠的,你说她下毒没有?
谭飞:我不知道,但是我估计没下,就是吓他一下吧。
马丽:对。但有些人,大多数男的会觉得,她肯定下毒了,而且他才会觉得,女人太狠了,为了得到这个她要的答案,她会不择手段。
谭飞:确实是。因为昨天我是去了现场看你的电影,看完后我就第一时间走了。我有一点不适,可能作为一个男性觉得有点被冒犯。
马丽:对。
谭飞:这种冒犯你也能理解。
马丽:明白。
谭飞:因为我觉得,哇,这个女人太狠了,如果是我们遇到这种事,难道就把我杀了?你怎么看她这样一种狠和后面的爱?
马丽:她的狠是被逼的、被迫的,不是她想要的。这也说到我自己本身啊,就是说,如果她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她一定会选择离婚,她不会让你看到她的狠。
谭飞:她还是想把家庭维持下去。
马丽:维持是一方面,再一个,我觉得她最珍贵的就是那种坚持和坚守。我认为,她没有下毒是作为女性,站在美玲这个角度,她是善良的。男人的不适,是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会化身为男一号,如果是我的老婆,对我这样,太狠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但你没有换位思考。
谭飞:是,从女性的角度是愤怒的,非常真实。
马丽:你不是她,你想想,如果你是她,你可能会做出更过激的一些手段和方法。
谭飞:那你当时那两行热泪,就是潸然泪下。确实,我们看到,是先右眼,再左眼,看得很真切,都是一行清泪往下掉。我想问是一条完成,还是说拍了几条一起合成?
马丽:我们那场戏拍了一个通宵。
谭飞:一个通宵。
马丽:一个通宵,表演上基本没有太大的调整。我是一遍一遍一遍地哭,每一条之后我都要到监视器那儿看,我看完之后我要到马路上,我要深呼吸,我要调整自己,因为太疼了,就是心脏会炸开的那种疼。因为那一刻我就是美玲,我不是马丽,我真的要面对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女人,在一张桌子上又不能撕破脸,那种痛那种忍受,又怀着孕,委屈啊。
谭飞:而且我们几个人合张影,还非得把章宇放在中间。
马丽:是的。就是我疼,我也要你感受到。
谭飞:你说这个很重要,就是你的哭也是一种疼。
马丽:疼。她的哭,她的无奈。其实电影里好像剪掉了我一场戏,就是狗死了那场戏。那场戏是美玲唯一一场发泄的戏,大的情绪释放的,但是很遗憾没有看到,再就是这个了,这里她的眼泪算是她情绪的一个发泄和释放,因为她知道,结果是她想要的。

享受演员之间的磨合,从中发现惊喜

谭飞:那我们看到这个你跟章宇有一个“鲤鱼”组合,你怎么看这个CP?因为原来大家更熟悉的是你跟沈腾的组合,就是喜剧感更强的组合。你们这么一对好像是正剧,或者正的电影的一个组合,你怎么看这么一个奇妙的化学反应?
马丽:我呢作为演员,好像跟不同的搭档,就会有所谓不同的组合出现。前两天跟宋佳的这个,叫花里胡哨。
谭飞:花里胡哨。
马丽:然后就现在到《东北虎》了,就叫鲤鱼。首先是因为观众对我们的喜爱,才会给我们的组合起个名字,我也很开心。它就是一个称号而已,一个组合的名字而已,可能这个戏过后了这个热度没有了,这个组合的名字就不在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电影本身。《东北虎》一定是能够留得下来的电影。这个留得下来,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有分量的、含金量非常高的电影。
谭飞:因为我知道,章宇的表演是比较安静的,安静中又有着力量,他甚至可以就是用极少的台词来表达情绪。当然,你过去的表演,我们看到更多的是通过大量的台词,还有形体来实现一种情节的推进。那么你跟他在一起表演的时候,你们俩的这种体系会有一些冲撞或者磨合吗?
马丽:我中戏毕业以后是在林兆华老师那儿演话剧。
谭飞:大导。
马丽:对,在那儿两年的时间,等于我的体系也是从正剧开始的。所以我们的体系在根上是不发生矛盾的。到后来喜剧让观众认识我,甚至是固化我的时候,观众戴着有色眼镜再去看这个组合,就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感觉。比如说这个上海菜和东北菜,是不是这俩菜放一块儿,一个甜,一个咸,能行吗?后来他没发现,其实这两道菜都有变化,我们都是在适当地加一些佐料,让这两个菜吃起来,各有各的味道,但是放在一起呢,又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所以在表演上,我们都是有在现场碰撞,互相的磨合,把肩膀递给你,然后那你要怎么递回来?什么样的力道?这是演员之间的一个过招儿吧。

一种属于北方的宽容方式

谭飞:那说到里面有句词儿叫,后来他们走向了宽容,一种属于北方的宽容方式。
马丽:嗯。
谭飞:作为一个纯正的东北人,又是这个电影的主演,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北方的宽容方式?
马丽:东北人很多人会说,唉呦,这么豪爽。打个比方说喝酒吧,是东北人踩着啤酒箱子喝,说吃饭,来,先来一箱啤酒,吓得哟,这有那么大的肚量吗?喝,喝不完再说。最后你发现,在那种氛围之下,你就都干掉了。用这个来形容什么呢?就比如说,很多时候,东北人讲究义气,我生气了,我们之间有过节,我非常生气,但是你跟我道歉了,我在想,我要不要原谅你?我内心的善良告诉我,就像美玲,我知道你错了,我也知道你做得不对,那我是不是要原谅你?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是不原谅,但是内心最底处的这个声音是说,我的善良告诉我,我要原谅你,然后我接受你了。OK,过去了,我们和好吧,拥抱。继续,来,再来箱啤酒,继续喝,这是一种北方式的宽容。

演戏时我就是角色本人

谭飞:好,你有一段表演,我刚才也说了,当时你也说了,因为拍了一通宵嘛,有很多表现情绪的表演。你也在不停地用深呼吸,包括到外面去吹吹风来调整自己的状态,因为我们都知道,东北的夜晚,风是非常冷的。
马丽:对。
谭飞:那么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怎么样去最大地调动你的激情,因为你的表演肯定有手法,有些人是这种表演,有些人是那种表演,你自己内心,在那一段,是怎么去做到你认为最好的一种表演?
马丽:我是一个体验派演员,就感受的那一种。我不会用技巧,有些人可能会用技巧,说演多了,我可以在这个时候,是不是控制一下哪儿,就能哭出来。我没有那些技巧,我就是用心,出去深呼吸清醒,是让自己再进来的时候,就像第一次拍的第一条一样,我要把自己清零。因为我们拍了整整一个通宵,我不记得有多少条了,那个时候感觉就是头都是疼的,炸开的感觉,那你把自己再冷却下来,回去再升温,因为屋里面就像烧着了一样的感觉。那个颜色、那个灯光给我的感觉很恐惧,所以这种创作,你可能只有懂的人,你跟他去讲,他才能明白,不懂的人,你跟他说多了,他也听不太明白。所以在跟你交流这个的时候,我觉得你是懂的,所以内心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谭飞:所以你的所有的体验,就是把你跟那个人物,完全地融在一起。
马丽:是的,完全融入,我是进入片场,我就是她。但是离开了,我就是马丽了。我卸掉美玲的妆发,我回去吃铁锅炖的时候,就是马丽了。

演员要向观众传递感受

谭飞:甚至你在里面的那种气场,瘆人的程度是很吓人的。因为在《我和我的家乡》里面,你跟沈腾其实也有一段类似的,你是有点威严,但是你大多是玩笑式的啊。
马丽:是的。
谭飞:你这个里面完全就是瘆人,甚至杀人式的,这样一种气场特别强大的改变。我觉得原来在马丽身上没太看到,可能因为很多时候你参加的,是一些喜剧的表演。那么这里面,完全是正剧,你觉得这样一个变化,是不是对你来说,有时候也是一种挑战,或者说没那么容易的?做个演员也可以说就是在打仗,最后的决战,有时候就是这样。
马丽:我觉得对我来说是回归,回归到表演本身。喜剧,是基于表演的基础之上的,你会把它夸张、放大,不同类型的喜剧,导演有不同的诉求,他需要你这个地方是漫画式的,还是机械式的,还是夸张式的,那我们作为演员,你是要完成的。到这儿了,是更均势的,我是非常尊重和服从导演的一个演员,我要帮助导演,完成他想要的这个美玲,所以这个气场就会让你感受到瘆人,这个其实是人物最根部的,最最最基本的一个表演状态,她不是一个喜剧人物,对吧?她甚至非常的悲,非常的可怜,所以你不可以用那种所谓夸张滑稽的那种手法,你把这个气场打破了。
谭飞:所以还是准确两个字。
马丽:我觉得挺准确的,是导演想要的表演基调。
谭飞:那么这次跟耿军合作,我们知道耿军身上有很多那种留白啊、隐喻啊、双关啊,有极大的信息量,可能东北之外的人群,在看的时候,会有很多的阅读障碍,你怎么去理解?这种阅读障碍是不是会对你的表演有时候形成一种识别障碍?
马丽:我不觉得它会有障碍。因为耿导作品中的人物,都是来源于生活。甚至那几个演员都是他的好朋友,他没有一些表演技巧,我们人类生活是共通的,情感是共通的,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甚至像章宇台词也不多。
谭飞:对。台词少。
马丽:对,你也不会说,我看不懂他这个人物。我觉得主要是情感和故事。每一个人看《东北虎》,都有他自己的理解,视角不一样。

每个人都是职业生活家

谭飞:但有些是你跟职业演员在一起演,有些和你一起的是素人演员,一般来讲,会有一个落差。你在表演的时候,第一,体会到这个落差没有?第二,你觉得这种素人跟职业演员一起表演,会对电影的风格呈现有什么影响吗?
马丽:以前有过担忧,不是怕自己演不过他们,而是怕融入不到一块去,会让观众说,怎么两层皮呢?
谭飞:各演各的。
马丽:对,一看这些就是专业演员,你看他们就不是,你看人家多自然,你看他们就刻意设计了。所以我就抛开了一切所谓的表演手法,我就是美玲,他们就是我的朋友,我拍这个戏最幸福的就是,我可以回归生活,我没有觉得我在演戏。还记得跟小二的那场戏。
谭飞:对,他站在梯子上。
马丽:他本身是耿军导演的表弟,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谭飞:他那个语言,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含混的?
马丽:本身就那样。
谭飞:先天的?
马丽:对,他非常善良,非常可爱。我们在拍戏的过程中,他跟我说,你别摔了啊,那句是生活中他跟我说的话。我愣了一下,我看了一眼他,我觉得那个就是美玲在看他,因为生活中有这样的一个人,陌生人,在此刻居然会关心我。我觉得还是生活中还是会有美好的,会有善良,包括那个梯子,那个梯子也是有隐喻的。所以我觉得情感共通的时候,不在乎你是专业演员还是非专业演员,我觉得大家融入得是非常好的。
谭飞:再说这个事并不重要。
马丽:不重要。
谭飞:情感贯通的时候任督二脉就通了
马丽:通了,准确,是这样。
谭飞:没有什么说谁是职业谁是非职业,因为在生活中,本身大家都是职业生活家。
马丽:对。
谭飞:好的,剩下的内容我们下期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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