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智华:矢原谦吉的忧郁及其他

艾智华

月满屋梁,静夜自思,余随毕生以视人疾苦为事,而于一己攸關之萦萦大者,反竟漫不经心,茫然自适。去国大本生而甘之如饴,年四十前,念念不及治产;年五十前念念不及为家;而年六十前,亦念念不及故国山川。最难解者,每值翘首云天,憧憬唏嘘之际,小草恋山之一瓣心香,回旋燕京禁城夕照之须臾,乃远在富士晨曦之上。每念扶桑何负于我?而去之三十年,乐不思蜀。华夏于我何尤?而念兹在兹。(《敌乎?友乎?廿载燕云关山月·卷头语》)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距北平万里之外,德国莱茵河畔某栋老旧的别墅,矢原谦吉(Yahara Kenkichi)时时凭窗远眺莱茵河,遥想的却是他生活过十余年的华夏乡土与北平故友,其思念之情随距离的增加与时间的推移而愈加浓烈醇厚,其妻八原美子亦言:“谦吉様君,体素健颐,养生有道,年六十犹望之若四十许人,捐馆之早,人咸异之。家人与知友间咸信其年来自抑忧戚,强作欢颜,实有以致之也。”这间接道出了矢原谦吉被迫离开北平迁居德国之后,对故友对华夏经年累月的思念彻底使矢原谦吉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最终导致了他的“捐馆之早”。

《谦庐随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矢原谦吉,一八九二年出生于日本,一九五二年在美国去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香港《掌故月刊》社连载其节录随笔时即采用此中文名,但在日本久名堂版本中,其妻八原美子称矢原谦吉为八原谦吉,按照如今之翻译,八原谦吉似乎更加恰当些。

矢原谦吉早年遵家族意见,由日本前往德国学医,学成之后于一九二六年应日本医生山本之聘,一起在中国北平开了间诊所。此后在北平行医的十余年间,矢原谦吉因医术高明,求其诊者络绎不绝,一时倒也门庭若市,这些求诊之病人不仅有当时政海红员达官贵人,且因矢原谦吉对中华文化有较高深之修养,亦有众多的文人墨客与其交往。矢原谦吉还时常去参加名目繁多的酒会生日会庆功宴等,在菜热酒酣之下,酒桌上之众人所聊之话题便非寻常传记资料可见,且求诊之达官贵人家之贵妇者有之,此类妇女即使有些什么针眼大的秘密亦恨不得立刻有人可以与其共享才觉痛快淋漓,而对中华文化极其熟悉,普通话亦非常流利的日本医生矢原谦吉,当然就是她们极好极安全之倾诉对象了。

矢原谦吉日后即将所有这些交往轶事完整不漏地一一记录了下来,我们当今阅读到的《谦庐随笔》即是矢原谦吉所有记录的一小部分。

遍览矢原谦吉随笔,全书有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近百位有头有脸之风云人物的鲜活记录,之所以称其为“鲜活记录”者,则是因为矢原谦吉所记录之随笔如同日记一般,事无巨细,话无长短,人无善恶,毫无隐瞒均在其笔下一一道出。笔者曾对某大学历史系教授戏言,矢原谦吉之随笔堪称民国掌故之“最生猛、最鲜活”版本,其中最关键一点即是其笔下所有人物均将矢原谦吉视作一位异国医生而已,与之交往没有丝毫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冲突,与此等深谙中华文化的国际名医交往何乐而不为呢?

矢原谦吉之随笔详细记录了这些风云人物的原生态事迹及对话,嬉笑怒骂喜怒哀乐,小人之惺惺作态,君子之敦厚情谊,军阀之霸道强权,对话之狂言乱语等,充斥着整部作品,相信可为近代中国史料做出较为珍贵的补遗,其随笔所记民国时代风云人物达百多位,对于研究民国时期的风土人情及社会风貌和一些著名人物有着重要的作用。

中日战争大爆发日军占领北平,即逼迫矢原谦吉不得在中国行医,矢原谦吉只好移居德国,其后再迁美国,朝鲜战争爆发期间的一九五二年病逝于美国。

矢原谦吉从中国被迫迁居德国期间,系统整理了其在北平所见所闻之随笔,其记录随笔最主要的目的是纪念其在北平行医期间结交的三位至交好友,即贵州丁春膏、闽侯何遂、安徽张恨水,对这三位故友的思念之情贯穿了整部随笔作品,同时全书亦涉及其他百多位当时社会之风云人物。

矢原谦吉在太平洋之滨去世后,其子矢原愉安渐长,亦尊其父之谆谆教导,学习中华文化,且对中国近代史非常有兴趣,后因德国的生意需要频繁来往香港,遂与香港文化界有了广泛的接触,黄霑、金庸、许冠三等著名作家均与之相视,也因此结识了香港《掌故月刊》社总编辑岳骞。矢原愉安亦在《掌故月刊》社发表他个人对中国近代史的研究文章,如《掌故月刊》杂志创刊号即刊登了他的《张勋复辟始末》连载研究文章,矢原谦吉的随笔就是在这一时期由矢原愉安交给《掌故月刊》社岳骞摘抄连载发表的。

矢原谦吉所著之随笔版本,如今看来首有作者手稿本,其次是《掌故月刊》连载版,再次为《掌故月刊》单行本,然后是日本久名堂版,最后才是三种《掌故月刊》衍生版,包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秀威出版社版、译林出版社翻译版。

所有版本中,当然首推作者的手稿本,但手稿本之唯一性,几乎不为一般读者所见与所读,所以我们就希望在其他所有的版本中找出一个最可靠最还原手稿的版本。

《掌故月刊》(第2期)

香港文史杂志《掌故月刊》由岳骞于一九七一年九月十日创办,虽名为月刊,却是逢十日出版一册,亦即一个月内出版三册,所以是旬刊,而非月刊。此杂志总共出版了七十二期,从一九七一年九月十日的第一期到一九七七年四月三十日的最后一期。杂志的办刊宗旨为“野史、佚文、人物、风土”,杂志的督印人为邓少卿,总编辑为岳骞。

矢原谦吉的《谦庐随笔》在《掌故月刊》的第二期即开始连载,中间断断续续一直连载到第四十七期,总共连载了三十六次,第四十七期文尾虽然注明“未完待续”,但是其后的第四十八期至第七十二期均不见《谦庐随笔》系列文章的连载。矢原谦吉随笔在《掌故月刊》连载期间,岳骞为所选摘的随笔添加了八十六个标题。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掌故月刊》社出版了矢原谦吉随笔的单行本,書名为《谦庐随笔(初集)》,此书封面标注了“掌故丛书第一种,矢原谦吉遗著”,亦即此书是香港《掌故月刊》社出版的第一种单行本,同月《掌故月刊》社还出版了掌故丛书第二种,即陈纪滢的研究著作《胡政之与大公报》。

《谦庐随笔》一书有总编辑岳骞写的序言,详细交代了此书在《掌故月刊》杂志的连载详情,以及此单行本作品出版的经过,序言之后,则是矢原谦吉的随笔部分,包括作者矢原谦吉的前言,及《掌故月刊》社编辑添加标题的八十六则随笔,如前三则是“冯玉祥不善用人”“陈宦留辫终老”“何遂多才多艺”,最后三则随笔分别是第八十四则“川船水手不救溺”、第八十五则“三人坠马疑案”、第八十六则“张宗昌之死”,这八十六则随笔大部分为割裂状态,上下则联系甚少,只有极少数几篇上下则之间有紧密联系。

一九七七年,日本久名堂出版了线装中文版本的矢原谦吉随笔,在此版本中,矢原谦吉之姓名为八原谦吉,此书由其妻八原美子整理出版,书名为《敌乎?友乎?廿载燕云关山月》。

此书扉页题有“幻耶,梦耶,梦里江天浪淘沙”,再次表达了矢原谦吉对过往北平岁月的无限怀念之情。

前言部分由八原美子写就,交代了矢原谦吉亦即八原谦吉的家族为世袭行伍出身,而到了矢原谦吉却不得不弃剑学医,原来另有一番深层次的原因,而此原因在之前《掌故月刊》社的版本中未曾有任何的交代:

谦吉様系出江户,武士传家,世世代代,一剑平生,门中丁壮而能于其英年不马革裹尸以还者,十无二三。其祖妣与太夫人,姑媳抚孤,而寝食难安,时以仇家或来锄此幼苗为惧。随乃决然强其弃剑习医,一改霹雳家风为去病治人。学成之初未返乡里定居,而奉其太夫人居于中土,盖亦尊其祖妣险地莫居之遗嘱也。(《敌乎?友乎?廿载燕云关山月》)

在前言的最后部分,八原美子交代了此书是“全壁付梓,籍留真迹”,不做任何的增删改,这即是此版本的可靠与可信之处,亦即此版本等同于作者矢原谦吉随笔的手稿本。

前言部分之后是作者矢原谦吉的“卷头语”,此卷头语部分与香港《掌故月刊》社的单行本里作者写的“前言”差异较大,其中差异下文再提及。作者的卷头语之后即是此书的正文部分,正文部分未分章节,但前后文字均有序连接,上下传承,正文部分与香港《掌故月刊》社单行本亦完全不同,两种版本的正文部分比对亦在下文提及。

二○○八年十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谦庐随笔》一书,此书是“戊戌前后的梦与痛”系列丛书中的一种,此版本以香港《掌故月刊》社一九七四年出版的单行本作为母本,对比两者的目录可以发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版本删除了《掌故月刊》社单行本的两篇文章。

中国台湾秀威出版社版于二○一四年四月由台湾秀威出版社以BOD(按需出版)形式出版,此版完全复刻香港《掌故月刊》社的单行本,内容不做任何修改增删。

二○一五年四月,译林出版社出版了《谦庐随笔》的翻译版,由刘洪强翻译。由书中译者刘洪强撰写的序言可知,其所翻译的底本就是香港《掌故月刊》社单行本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本,而序言中译者则暗示对此两个版本只是“有所参考”,实际情况却是译者只是按照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版本来“翻译”而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所删节的两篇文章在译林出版社版里面一样也不见增补。

值得注意的是,此翻译版并不是翻译日本文字版本,因为作者矢原谦吉的原稿就是使用汉语言文字,且其翻译的工作主要是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本转变成浅显易懂的文字。可惜,译林出版社版在文字的转变过程中,译者把作者矢原谦吉那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修养完全忽略了,“翻译”后的文字失去了原有的意境与语境,也就失去了原书的风味。

《谦庐随笔》刘洪强译译林出版社2015年版

由此可知,矢原谦吉随笔有两个重要的版本,一是日本久名堂版,另一则是香港《掌故月刊》版,而后者又分为《掌故月刊》杂志连载版与《掌故月刊》社出版的单行本,经过比对发现《掌故月刊》的杂志连载版与《掌故月刊》的单行本在内容上完全一致,单行本完全按照连载的顺序结集出版,因此《掌故月刊》版可以归为一个版本。而其他三种如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秀威出版社版以及译林出版社版均出自香港《掌故月刊》版。

笔者比对了日本久名堂版与《掌故月刊》版这两种版本的异同,发现香港《掌故月刊》版存在增加、删节、改动等编辑操作。

首先就序言而言,日本久名堂版与香港《掌故月刊》版的序言分别由八原美子和岳骞所作,日本久名堂版序言从作者家人的角度对此书的出版缘起作了一番阐述,而香港《掌故月刊》社的序言则是从杂志编辑的角度来阐述出版缘起。

由于矢原谦吉之子矢原愉安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学者,他首先是一位商人,所以对于《掌故月刊》总编辑岳骞连载他父亲手稿的全过程,应该是没有进行监管与把控的,这就导致《掌故月刊》版从序言开始就出现连篇累牍的错误。例如《掌故月刊》版的序言说矢原谦吉逝世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最迟的去世时间也就是一九四五年,而日本久名堂版的序言交代的矢原谦吉去世时间却是朝鲜战争期间的一九五二年,这是《掌故月刊》版序言中一个非常明显的错误。

其次,两种版本的作者序言亦存在天地之差别,香港的《掌故月刊》社单行本中正文之前的文字叫“前言”,而日本久名堂版本中则称为“卷头语”,此两个版本的裂缝从这一部分开始就越来越大,渐行渐远而一发不可收拾。

本文开篇那段文字即是日本久名堂版“卷头语”的开篇之语,我们再来看看香港《掌故月刊》版的作者开篇语:

余今老迈矣,播迁至此异国之滨,攸将十载。市井嚣尘,扰攘入云。车驰人奔,机过船鸣,虽欲悠然依窗高卧,把酒凭栏远眺,雅兴不为噪音所败者,不可得也。每念及此,余以燕京旧居之怀念,益深且剧独为省仍有此园之幸否?

由此可见两者开篇即存在巨大的差异,且经过比对可以发现,香港《掌故月刊》版第一段文字实际上是根据日本久名堂版“卷头语”中第二段文字删节改动而成。而“卷头语”的第三段文字和“前言”部分的第二段文字看似一致,实则有天渊之别,以下这一段为香港《掌故月刊》版“前言”的第二段文字:

忆余一九二六年,自德负笈归来,犹初生之犊也。遽应山本医生之聘,悬壶燕京,自少壮以迄六旬,所历病人,何止数万?而知友莫逆,亦泰半为中土人士。徒以战火惊天,友朋星散,余亦仓促去欧。至是无缘再履我第二故乡。余虽晚婚,幸获一子。他年或可继吾未竟之业,读我旧书,理我故园,疗我老友子孙之疾苦乎?

而日本版“卷头语”部分第三段文字则是:

忆余一九二六年,自德负笈归来,犹初生之犊也。遽应山本医生之聘,悬壶华北,自少壮以迄五旬,所历病人,难以千计?而知友莫逆,亦泰半为中土人士。徒以战火惊天,友朋星散,余亦以有方黩武者之好恶,处境多艰,遂仓皇辞庙,拂袖远适,而升平之日,当道复挟新胜余威,贬友为敌,遂至是无缘再履我第二故乡。第余虽晚婚,而亦获一子,今且于竹马之际,以悬壶之戏为乐,他年或可有幸继吾未竟之业,读我旧书,理我故园,视我老友子孙之疾苦,一如其先人之水乳无间乎?

从这两个版本的这两段文字来看,香港《掌故月刊》版明显存在总编辑的篡改情况,《掌故月刊》版将作者在华行医最后的年纪人为拔高了十年,且将作者治疗过的病人也提高了十倍之多,由“难以千计”变为“何止数万”。

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点即是香港《掌故月刊》版竟然把作者矢原谦吉在随笔中谈论到的部分人物姓名一一罗列出来,这一点明显是《掌故月刊》社编辑所为,而非作者矢原谦吉的原意,在日本久名堂版的“卷头语”中不存在这些毫无必要的文字。

余欲握管追忆吾友者久矣,而临楮茫然,恍若万马千军奔腾腕下,欲写不能,投笔长叹而起者屡。

吾友中最难忘者,厥为贵州丁春膏、闽侯何遂、安徽张恨水也。叁商暌违,虽愈十载,而笑貌频萦梦寐,喜极而寤,备增凄其,推窗北望,夜凉如水,唯见月明星稀,凤摇竹影,寒鸦呜咽,每念人生几许?故友何方?世事多艰,聚首难期,复不禁欲哭无泪,悲从中来矣。

上面这两段文字为日本久名堂版的正文开头,作者矢原谦吉回忆其在华北的三位至交老友,按照常理常规来推断,作家提笔着文,首先回忆的唯有其亲朋好友,其后才是泛泛之交之一般关系者,断不会一开头即回忆作者本人瞧不起之人物,而《掌故月刊》社单行本第一则故事竟然就是“冯玉祥不善用人”,这或许就是《掌故月刊》社总编辑夹带私心处理的结果。

冯玉祥,非吾友也,而与之交往频繁。其副官长宋良仲,尤为余每周必来之病人。冯随昌节俭,禁贪污,励廉明,而宋则财源茂盛,添房进产,广置侧室,冯处之泰然,一若毫无所知者。

这便是《掌故月刊》版正文开篇的一段文字,另外在日本久名堂版正文开篇不久,即写到了《掌故月刊》版的第四十四则故事“日人侵华之三派”,故事中丁春膏设宴招待朋友,作者矢原谦吉虽然身体不适却因和丁春膏的结拜之交而毅然前往,在宴会中,作者矢原谦吉所记参加宴会的中方人物没有李万春,而《掌故月刊》版凭空把李万春推到了这个宴会席上。

再来看看两种版本的正文结构与布局,日本久名堂版正文部分没有任何章节目录,但是全书结构严谨,文字及故事传承有序,故事与故事之间衔接紧密,阅读过程没有跳跃唐突之感。而《掌故月刊》出版的单行本则是根据其总编辑的个人喜好,在手稿中随意摘抄选取故事作为一个小章节,全书最后由八十六个章节组成,这八十六个故事的排列只有少数几个有逻辑顺序,大部分故事是随意排列于书中,所以在阅读《掌故月刊》版的过程中时不时有跳跃唐突甚至重复之感,这是两个版本最大的一个区别。

日本久名堂版全书结尾之处再转到三位好友上,其笔墨丝毫没有浪费在书中其他人物上,且此结尾之文字与正文开篇遥相呼应,构成了全书结构与布局的完整性。

是时也,华北风云盖恶,瞬息万变,朝不保夕,北雁南飞,络绎不绝,余之多年旧友如何遂、张恨水、张季鸾等亦均先后逼地江左,未经年,丁春膏亦舍其如锦如画之砺园,就任湘鄂赣区统税局长与汉,举家南游矣。行前逐夕对酌,而心乱如麻,反多默然相对,不知千头万绪,从何说起,咸知此日一别,聚首多艰,天何令吾辈分袂如是凄其,如是速耶?故都此际已成危巢,何与二张均裹足不前,未敢再触日本驻屯军之忌而作古城之游,遂相约重聚于天津法租界之丁府别墅中,尽欢兼夕聊当骊歌。而窗外北风哀嚎,竹叶萧萧,若不胜其为我侪之长别。宛转低徊者。之内之人,以愁肠百转,强颜欢笑之顷,忽见冰轮乍涌,夺云而出,寒光万道,倒泄人间,乃皆转愁为喜,举杯相庆,同愿来世他生,顷盖断金,一如今日。子子孙孙亦能步其后尘,亲如兄弟,千秋万代,用无止期。

就全书完整性而言,一部作品的完整性不管是對于作者本人,或者是对于读者来说都是重要的。读者阅读到的是一部有欠缺的作品,通行于市面的亦是一部残缺不全的作品,对于作者本人或者读者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与损失。

因之,日本久名堂版是作者矢原谦吉手稿的完整版再现,在内容上对手稿版无任何的“删、改、增”,而《掌故月刊》版只是日本久名堂版的一个摘抄版,其文字量方面只是日本久名堂版的三分之一左右,即至少还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内容为《掌故月刊》版所不具有的,这也是当初《掌故月刊》社出版《谦庐随笔》单行本的时候命名为“初集”的一个缘故,原来《掌故月刊》社的计划是至少再出版第二集的。

行文到此,笔者时常思考一个问题,不得不提出来与众书友一起商榷,矢原谦吉医生实为一敦厚长情之长者、学者和医者,其思念故友与华夏之情,其热爱中华文化之心,在那个时代之日本人中,矢原谦吉可算得上最特立独行者也,无奈的是,为何到如今未见当年之一众人物在其文章或笔记或回忆录中有任何的片言只语提及矢原谦吉医生?难道是因为当时中日两国的战争关系,大家都避讳在文字中谈及有日本友人这一回事?

读罢久名堂版《敌乎?友乎?廿载燕云关山月》,唯有遥望悬挂南方上空的那一轮银月,掩卷沉思,赞矢原谦吉谦谦君子为人做事之道,叹其对中国文化孜孜不倦地热爱,惜矢原谦吉忍辱负重抛家弃友之痛。

《斯蒂芬英雄:<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初稿的一部分》

[爱尔兰] 詹姆斯·乔伊斯著  冯建明  张亚蕊等译  上海三联书店2019年版

《斯蒂芬英雄:<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初稿的一部分》(Stephen Hero: Part of the first draft of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 1944)是欧洲文学巨匠詹姆斯·乔伊斯名著《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或译作《青年艺术家画像》)第一版手稿的部分内容。这部小说含十二个章节,是乔伊斯的自传性作品,以斯蒂芬·迪达勒斯的早期成长经历为主线,表现了主人公的诗人气质,刻画了他从孩提时期到成年阶段的身心成长过程,并涉及斯蒂芬的家人、朋友,都柏林生活和天主教艺术等,在叙述手法上,比最终出版的《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更加生动、具体和详尽。对研究乔伊斯和《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具有尤其重要的学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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