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凝香，怀念故乡的老井

故乡的老井

作者     宁朝华

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故乡许多的人和事物，在我的记忆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那山岗和旷野中哺育了我的稻田，那陪伴我童年美好时光的玩伴，那留在记忆中的快乐往事……在离开故乡的日子里，就像一首流淌着醇美音符的歌谣，伴奏着我的生活，而故乡的老井，就是歌谣中最美的一个音符。

之所以称之为“老井”，是因为我从不知道它的来历，打我记事起，老井就一直驻在稻田密布的垄里，在稻花飘香、虫唱蛙鸣的喧闹中守着一份宁静。正四方形的老井，大约两平米见方，井口高出地面几十公分，由四块平整的大石头围砌，石面凹凸不平，呈青灰色的光泽，无疑是历经岁月风雨的见证。老井的四周，由几块光滑的平石铺出一块空地，便于人们更好地亲近老井，享用它给予的生命原液。

在那样艰苦而清贫的岁月里，老井成了村落中十几户人家一笔可贵的财富，它用源源不断的清冽纯洁之水，滋养着人们，也映照着人们在如水的光阴中演绎的生活。农忙时节，田地里忙碌的人，忍受着饥肠辘辘的煎熬，在禾苗或稻谷之间忙得天昏地暗，实在感到疲乏不支，就会来到老井身边，在扁担的一端绑上一个铁钩，勾住一个木桶，从老井里打上一大桶水，将自己痛痛快快地灌饱，然后再打上一桶水送到田边，让在饥渴中等待许久的人获得“救赎”，整个过程是如此酣畅淋漓。老井的水，俨然成了农人们肉体“起死回生”的妙药，它让人们在通透的滋润之后涤荡所有的疲惫，再以饱满的活力投入到耕作的苦累中去。哦，可敬的老井！

记忆中还有那样的画面，入秋时节，我和一群小伙伴扑向枯水的稻田，在松软的泥地里捉泥鳅，一个个从头到脚沾满污泥，收获胜利果实之后，来到老井边，打上一桶水，在相互嬉闹中将对方浇透，将污泥冲洗干净。孩子们的欢笑，融进金色的夕阳，扩散在田野，构成一副美好的画面，而老井，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用温暖的目光，默默地疼爱着自己的子孙。

平凡的农家总会要承担生老病死的沉重命题，而这一切，都被老井所见证。老人们在老井边长大，又在老井边渐渐老去，他们和老井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一天清晨或黄昏，他们都会来到井边，慢悠悠的下桶打水、洗脸濯足，然后再撇开水花，从老井的正中打上一担最鲜活的水，供给一天的生活。老爷爷常常会坐在井边，点上旱烟美美地抽一根，老奶奶则嘴里念叨着自己的心事，将老井当做忠实的听众，老人们将老井视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深深浅浅地爱着。可是后来，他们一个个离开了人世，也永远地离开了老井，老井的身边少了这些老人，像少了一份最贴己的相伴。大屋里的后生们也一个个离开家乡，为追逐生活的梦想去了远方。老井，开始显得有些孤独，并在岁月的变迁中逐渐走向了荒凉……

如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制的抽水井，打开电源开关，水就自动送到了家里，老井，已彻底地被遗忘了。偶尔回乡，去看看它，发现老井已被四周疯长的杂草完全遮掩，井口显得逼仄狭小，井面的石头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井里的水面漂浮着各种杂物。老井，已彻底地老了，照此情形，不久以后就会在我的家乡永远地消失，每每念及，我总会在心里产生些许伤感。

老井带给我的美好往昔，在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我怀念故乡的老井，像怀念故乡的一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