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江湖记》听天河回响
胡艳丽
读湖南作家谈雅丽的《江湖记:河流上的中国》,翻书展卷。我并不是按照书中的章节顺序去读,而是先翻到第五辑“冰雪线上的江河奇境”,看松花江、呼兰河、牡丹江、三岔河、海浪河、青花湖,看我家乡的这些江河,看这些冰心玉质的河水、这些粗糙奔放的河水,在外乡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特色,大东北一年四季不同,但对于南方人而言,只有冬季才是东北真正的样子,冰雪奇境、梦幻天地、水晶宫殿,在寒冷中也绽放着人间极致之美。“老人们都说到门外张不开嘴,一说话,声音被冻起来,咔咔地掉在地上,想听的话,得拿到火炉边解冻”,这是多美的传说。
在谈雅丽笔下,我家乡的江河湖泊是冷的,也是热的。冷是因为河流表面已经凝固,在冰封以下流动的也是刺骨的寒;热是因为东北人火辣辣的生活热情,松花江上有取冰人,他们取冰、运冰,然后交给冰城“鲁班”造冰宫殿;在松花江不远处的中央大街上,这里充满了异域风情,每一座建筑都是当年建筑者别出心裁种下的“梦幻城堡”。
北方还有一条比松花江名气更大的河,它其实是松花江的支流,但它因民国才女萧红而名满世界,连同它一起出名的还有呼兰河岸人们粗糙又细腻的生活。北方人的生活,有粗有细,有悲有喜,像极了人的心,像极了人的感情,也像极了我们的“文学洛神”萧红。有多少人记住了萧红笔下张狂地跳大神的场面,记住了红红绿绿的大秧歌,记住了一盏一盏熄灭的河灯,还有“我”充满了哀愁和快乐的童年。
悲哀是会冰冻的,也会解冻的,会流走的,也会凝固的。到了今天,这条静静流淌的河,还在洛神的余晖下,滋养这一方土地。有时间,我也再看看《呼兰河传》。那文字,极打动人心的。
“生死相隔不相忘,落月满屋梁,梅边柳畔,呼兰河也是潇湘,洗去千年旧点,墨镂斑竹新篁。惜烛不与魅争光,箧剑自生芒,风霜历尽情无限,山河水同一弦章。天涯海角非远,银河夜夜相望。”这首词是端木蕻良1987年与夫人钟耀群在香港为萧红扫墓时写下的。此情是真是假,都已成空,但我记住了这词,记住了呼兰河也是潇湘。文学洛神已逐梦而去,愿人间不再有饥饿,不再有薄情,不再有寒凉。
一提呼兰河,思绪又开始飞。翻回头再说一下我们的“三岔河”。“在三岔河自然保护站前,一黑一白两条江水在不远处合聚,嫩江浅黑,西流松花江洁白,两江泾渭分明合流而成松花江。虽在一江之中,但两江绵延二里之远仍然界限分明,黑白不混”书中如是写,三岔河也称阴阳河,阴阳两合,万物协调,汇成松花江,而松花江在清朝时用满语讲就是“松花哩乌喇”,意为天河。
真是惭愧,一个黑土地上长大的东北人,关于家乡的江山河流知识似乎知之甚少,还要在湖南籍作家的书中长见识。既然自我无知,那就好好学习吧,补上家乡地理的这一课。待到天地回春,疫情消退,有机会再去拥抱家乡的山山水水。
大山大河之中故事多,山、水、人、神、兽,同一华章。冰雪线上有江河奇境,九曲黄河沿岸更有着无数的故事,千里烟波洞庭、渺渺屈子江水,人声、天问、鸟鸣、涛声,声声入耳。江河是承载生命、承载过去、承载希望的。正如谈雅丽所言“无论是沅水、洞庭湖,还是长江、黄河,她们执着、勇敢,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渴望与奔流”。亲近山水,听山听水,其实也是在倾听自己的内心,倾听我们心灵成长的声音。于我,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在某一个水曲之处,欣赏湖光山色,听听山水的声音,洗去半世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