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中医当代五老之一是怎么讲《金匮要略》的
北中医当代五老——苏宝刚
苏宝刚,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医师,原金匮教研室主任,中医“四大经典”《金匮要略》学科带头人,北京中医药大学当代中医五老之一,已故著名《伤寒论》专家刘渡舟教授的入室弟子、衣钵传人。
在读研究生期间,笔者有幸聆听了苏宝刚教授专为研究生开设的《金匮要略》讲座课,现将个人当时听课时的所忆所感作一简要整理。通过多年的教学和临证实践,苏宝刚教授对《金匮要略》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讲解时也幽默诙谐,引人入胜。时隔多年,虽然绝大多数讲课内容已日趋模糊,但苏教授当时的教学风采和部分治学思想仍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心中总觉得应一吐为快。当然,这仅仅反映苏宝刚教授治学思想的一小部分,所谓管窥而已,不当之处,还望苏教授批评指正。
一、苏宝刚教授的教学风采
《金匮要略》与《伤寒论》虽同为仲景述作,但二者的遭遇可谓天壤之别。无论在版本传世,还是在注疏方面,《金匮要略》都无法与《伤寒论》相比拟。在行文上,《金匮要略》远不如《伤寒论》通篇条文排列得那么紧凑、逻辑分明。加之《金匮要略》是一门与实践紧密结合的中医临床基础课,因其所描述的许多疾病,如肺痿、肺痈、女劳疸、趺蹶等,甚至包括肠痈,在现代中医临床中已很难见到,即使见到也不那么典型,这就给讲授金匮课程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如果缺乏丰富的临床经验,不在临证中细心体悟、领会经文,讲起来难免枯燥无味,让学生听起来容易生厌,即使认真听讲,也是领悟不深,过些时日,绝大部分又如数奉还给老师,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苏教授则不然。在授课过程中,他那不时流露出的对中医发自内心的热爱之情,深深地感染着讲台下每一位学子的心。积淀了近40年,具有丰富临床教学经验、衣着朴素、外貌看似严肃的苏教授,一登上讲台,便给人一种信任感。操着一口清晰标准的普通话,配以深沉浑厚的男低音,再加上马三立单口相声式的语言,或自问自答,或单刀直入,或天外来书,似乎是不着边际却暗含启发的开场白,能一下子抓住你的心,让你飘忽的思绪马上集中起来,让你的脑电波随着他的思路而起伏跳跃。苏教授讲课还有一个特点,他能把《金匮要略》中重要或复杂令人费解的条文、药物功效,用或诙谐、或形象生动、或看似普通浅显但却耐人寻味的语言表述出来。话似乎说透,但细心体味,却留给学生一个自己思考、联想的空间。没有经年累月的知识经验储备,焉能如此运用自如?语虽通俗易懂,但其中包含着一个提炼、浓缩、再加工,然后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思维过程。对于要讲解的条文,他多辅以与讲课内容有关、多年来日积月累的临证事例作为佐证,所讲内容多是结合条文谈自己多年临证的心得体会,对复杂病例常常用图示的方法表示出来,以便更清楚地展现他当时看病时的“活思想”,从而增加了说理的可信度。苏教授虽年过花甲,而言语动作不衰,两节课下来,声音如初,讲课过程一气呵成,从不停顿。当讲到兴致处,他便挽起袖子,呷一口浓酽酽的茶,湿润湿润喉咙,接着继续往下讲。为了节约时间让苏老师能多讲些,也许不忍坐视老师亲手擦黑板,有时当板书写满的时候,有的同学便赶紧奔上讲台去擦,这时苏教授会用其特有的方式轻轻地说一声“哎”,以表谢意。这就是笔者眼中的苏教授讲课的风采。
二、苏宝刚教授治学思想管窥
(一)重视杂病的治略思想
陈修园曾对《金匮要略方论》的书名作解为:“书之所以名为要略者,盖以握要之韬略在此也”。苏教授继承了陈氏观点,同时结合自己研究心得加以发挥。苏教授对中国地理历史知识烂熟于胸,首次上课,他便结合楚汉相争的历史典故而“大谈特谈”治略思想,引人入胜。他说,所谓略者,乃谋略、韬略、战略、政略、策略之义也,项羽纵有力拔山河气盖世之勇,却斗不过“窝囊废”刘邦,原因何在?就是由于项羽缺乏战略思想。毫无战略眼光的西楚霸王项羽,纵然取得一时一战之利,因为缺乏战略眼光,到头来却失去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用药如用兵,因此,要成为一名高明的中医师,胸中必须怀有关照全局的治略思想,深谙全身脏腑经络部位、功能及其相互关系,用药时根据具体病情,或以正相和,或出奇制胜,才能掌握治病的主动权。
(二)对杂病的认识
苏教授在课堂上经常重申杂病的概念及其辨证规律。他认为,杂病之杂,内涵非常丰富,含病因复杂、病位复杂、病机复杂、病情复杂之义。病邪在人体内传而又传,变而又变,往往形成了错综复杂矛盾的病情,故称之为杂病。苏教授对于金匮中用治杂病的“大方”,诸如侯氏黑散、风引汤、薯蓣丸、竹叶汤以及温经汤等,不仅见解深刻,而且在临证时能运用自如。在临证中,他善于处理复杂矛盾的病证,并深谙仲景组方用药法度,师其法而不泥其方,常取各方之主药,灵活化裁,组成新的“大方”,杂而不乱,以适应复杂矛盾的病情。同时他常常勉励学生要不畏奇难杂症,要勇于实践,对现在社会上日益猖獗的某些疾病或社会顽症,如艾滋病、吸毒等,也要敢于涉足,提出自己的认识和治法。
对于杂病的辨证规律,苏教授在继承仲景脏腑辨证的基础上,推崇《灵枢·阴阳二十五人》中将人划分为木、火、土、金、水五大类及五五二十五种人的有关论述,注重病人的先天体质因素,并用来指导辨证和治疗。苏教授认为,一个人从出生之后,就有其自身易患疾病,就沿着此类疾病发生发展的特有轨迹而生老病死。比如木性之人,性情易多愁善感,忧忧郁郁,肝经经常郁而不达,故多患梅核气、乳腺增生以及子宫肌瘤等疾病,治以逍遥散加减。此外,根据多年临床实践,对于寒水之人,苏教授称之为苓桂术甘人,治疗时多主以苓桂术甘汤;火性之人,多治以泻心汤;土性之人,多治以实脾饮;金性之人,多治以泻白散。可谓执简驭繁,实为经验之谈。
(三)讲解药性,别具一格
苏教授在主讲《金匮要略》之前,曾讲授过中药学,故其对书中药物目录熟之又熟,常常脱口而出。他讲解药性,并不完全按照书本,常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体会,同时吸收现代中药药理学的研究成果,善于联想,谈其功效也多择其要者,常常是一语道破天机。例如,从桑白皮具有较强的韧性和续筋接骨功效中,苏教授悟出其具有促生长作用,故用治肺系疾患,即取其可促肺泡生长之义。对于任何疾病,机体都有自我修复机制,桑白皮不仅具有泻肺功效,尚有补益之功,一物二用,相反相成,用之临床,妙不可言。古今并用解释药性,可谓苏教授一绝,课堂上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桑白皮
(四)提出浊邪病因说
人禀天地之气而生。人得天之气,故能呼吸;得地之气,故能饮食。呼吸饮食不止,生命方能不休。现代社会中因空气污染的加剧和饮食结构的改变,苏教授提出浊邪病因说。他认为,浊邪随水谷清气从口鼻而入,疾病也因之而生。随呼吸而入之浊邪,如空气中漂浮之若干微米以下的细小粉尘;随饮食而入之浊邪,乃食入之膏粱厚味醇酒辛辣之物也。浊能害清,浊邪侵入血脉,百脉一宗,流布全身,为害甚广。临证验之,多见唇口紫黯,苏教授喜用赤芍、丹皮等药治之,名为“净血疗法”。
(五)扩大经方的治疗范围
苏教授勤于思考,他时常告诫学生,读书要想得多一些,千万不能死于句下。例如,仲景首篇提出“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不仅要知道肝病能够传脾,还应该知道脾脏受邪之后所发生的进一步传变。土被木克,则气血生化乏源,病症百出。上不养心,可见心悸、怔忡、失眠等症;清空失养,则为眩晕、耳鸣;气血不荣于面,则见面白少泽;不得濡养四肢百骸,则见倦怠乏力等等,不一而足。同样,对于那些现在临床很少见到的疾病,如肠痈,不能因为临床难以遇到,就觉得治肠痈之主方——薏苡败酱散毫无用武之地,苏教授则针对现代湿热病非常多见的特点,临床用之治疗中焦湿热,常常能取得满意疗效。
虽然短短60学时的金匮研究生课程早已结束,但苏教授的音容笑貌宛若昨日,他那诙谐幽默的语言和别具一格的教学方法令人终生难忘,使我有幸从另一个角度认识解读《金匮要略》。
提要《金匮要略》的用药规律主要为:重视专病用专药;重视单味药主治功效的使用;重视一药多用;重视药物气味性用的不同取用;重视药物特点及使用的差异性;重视脏腑特性及病证特点用药;各脏腑病证有相对的使用药谱;善于用利远弊。
《金匮要略》各方,疗效卓著.垂于千古,虽是基于辨证立法的基础上组合而成.但与其独到的用药经验也密不可分。仲景详识药性,选药用药,匠心独具,从药物的阴阳属性,形质气味,专治之能,到变化多用,相类差异.配伍炮制等,皆详审确的,并结合脏腑特性,病证特点等,做到准确地使用每一药物,堪称后世用药之楷模。故徐大椿于《医学源流·方剂古今论》中赞日:“昔者圣人之制方也,推药理之本源,识药性之专能,察气味之从逆,审脏腑之好恶,合君臣之配偶.而又探索病源,推求经络,其思远,其义精.味不过三四,而变化无穷……。”今就其在选用药物方面具有规律性的经验与特点,论述于下。
1 重视专病用专药
仲景用药,有专病用专药的特点.这主要是通过实践,认为某药对某病有专治之能而使用的。正如徐灵胎所云:“凡药性有专长.此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虽圣人亦必试验而后知之。”例如:
百合,专治百合病。其病之命名,也是根据药的专治而得。如魏荔彤言:“因百合一味而瘳此疾,困得名也。”从治百合病的方剂用药分析,则更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见附表。
茵陈,主治黄疸。仲景治黄疸的主方——茵陈蒿汤,即以茵陈命名.并作为方中的主药。在其变化证中.若湿邪重者,则用五苓散利湿,再单加茵陈,名茵陈五苓散,作为黄疸病湿盛证型的主方。除此以外,未见仲景于它证中使用茵陈。故邹澍于《本经疏证》在分析仲景治黄疸时言:“《伤寒》、《金匮》二书,几若无疸不茵陈者。”可谓一语中的。
附表 百合病主用百合显示表
方名 |
主用药 |
据证变化用药 |
说明 |
百合地黄汤 百合知母汤 滑石代赭汤 百合鸡子黄汤 百合洗方 |
百合七枚 百合七枚 百合七枚 百合七枚 百合一升 |
生地黄汁一升 知母三两 滑石三两 赭石弹丸大一枚 鸡子黄一枚 |
(1)皆主用百合 (2)用量为七枚 外洗可加量 (3)栝楼牡蛎散 为治谒之权宜方 (4)外治也用百合 |
栝楼牡蛎散 栝楼、牡蛎等分 |
蜀漆,主要治疟。蜀漆为常山幼苗,仲景首创以此治疟,以其为主药者,只于治疟之蜀漆散中使用一次。从此以降,至晋·葛洪《肘后备急方》,才用常山为治疟主药,组成了多个方剂.及宋《太平圣惠方》也然。据现代研究,蜀漆截疟之力5倍于常山.且致呕之副作用小于常山。
以上三味用治专病,皆有良效,迄今仍为临床常用,其作用且被现代药理学所证实,而仲景于二千年前已掌握其药性,难能可贵。
2 重视单味药主治功效的使用
仲景用药,重视单味药的主治功效,在病情单纯,毋须多药相配,单药或一药为主即可收功时.则用单味药,或单味为主而治。如《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篇云:“寒疝绕脐痛.若发则白汗出,手足厥冷,其脉沉紧者,大乌头煎主之。” 由“白汗出.手足厥冷,其脉沉紧”可知,为寒邪甚,腹痛特剧,并随时有阴气逼阳,阳脱之险,故仲景用乌头五枚,并不杂用它物,以防扯肘不逮,而直取之。其它回阳剂,如四逆汤,用附子仅为一枚.“强人”才用“大者”。此用乌头,量为五枚.可知使用之专注。故程林、邹澍对仲景此用,皆大加赞叹,如程氏云:“乌头大热大毒,破积聚寒热,治脐间痛.不可俯仰……。此沉寒痼冷,故以一味单行,则其力大而厚。”邹澍云:“大乌头煎治寒疝,只用乌头一味,……重用专用,……实寒疝之主方矣。”其它如,瓜蒂散中用瓜蒂催吐,诃黎勒散单用其收敛止泻,苦参汤中单用其熏洗,雄黄熏肛,皂荚丸用皂荚一药豁痰.以治痰闭吐浊,葶苈大枣泻肺汤用葶苈泻肺气之壅,及前述百合、茵陈、蜀漆之用.皆为仲景重视单味药的主治功效而使用的。
3 重视一药多用
由于一药常兼有多种功效。通过配伍、加减、炮制等方法,可扩大其应用范围。徐灵眙云:“药之功用。不止一端,在此方则取此长,在彼方则取彼长”,这在《金匮要略》书中早已有所体现。例如:麻黄,与桂枝相配,则发散风寒,用于风寒表实证(麻黄汤);与石膏相配,则可解表清里,用治风水、咳喘(越婢汤、大青龙汤);与厚朴相配.则可宣肺泄满,用治“咳而脉浮”(厚朴麻黄汤);与自术相配,则可发散寒湿,用于寒湿在表之痹证(麻黄加术汤);与薏苡仁相配,则可轻宣温化、发散风湿,用于风湿在表之痹证(麻杏薏甘汤);与乌头相配,则可逐寒痹,用于寒湿历节(乌头汤);与半夏相配。则可宣肺和胃、平喘止呕,用于水饮凌心之心下悸证(半夏麻黄丸)。《金匮要略》中用药味数少,组方多,其常用药之频次极高。如桂枝达35次,芍药达24次,茯苓达24次,大黄达16次等,皆是一药多用的具体体现。
4 重视药物气味性用的不同取用
仲景用药,是从其阴阳属性,形质气味,功效特点等方面,经全面权衡才加以使用的,或从味,或取气,或取性,或取用。诚如徐大椿言:“凡药之用,或取气,或取味,或取色,或取形,或取质,或取性情,……各从其所偏胜而即资之疗疾,故能补偏救弊,调和脏腑。”《金匮要略》虽未明言。但有使用之实。
4.1 气味并用 药物的气味是历代医家从临床实践中总结而来的药性理论,进而又指导临床。每种药物均有气味两个方面,如李东垣说:“一物之内.气味兼有.一药之中,理性具焉。”仲景用药,既取其气,又用其味,气味并用,乃是使用之常.如麻黄气味辛温,于麻黄汤以发散风寒;石膏辛寒,于白虎汤中清解邪热;黄芩苦寒,于黄芩汤中清热治利。皆为气味并用。
4.2 从味而用 药物气味有厚薄之分,若为根据五味归五脏的理论用药以调治脏腑功能,或为利用药味所具有的性质,像味酸则收,味辛则散等,则从药味角度用药。如《金匮要略》开卷对肝虚证提出的治肝原则,“夫肝之病.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即完全以药味角度来制定。因酸为肝之本味。本脏之味的药可直入本脏,补本脏。在具体的运用中,如治肝阴虚有热“虚烦不得眠”的酸枣仁汤,即以味酸之酸枣仁为方中主药;治厥阴病的代表方乌梅丸.即以味酸之乌梅为方中主药,且用醋渍一宿,以益其酸。这种从药味用药的用法,在仲景著作中时可体现出来。
4.3 取味中之气 仲景根据气之厚薄.从气用药者较多,如温阳用生姜、附子,取其气厚;发表用麻黄、桂枝,取其气薄,自不必言。另外尚有一种从味取气的用法,即药本味厚,常以味为用,但根据病情所需,舍弃其味,而用其味中之气,如大黄、黄芩、黄连,味苦而厚,常从味而用,尤其是大黄,攻下更取味厚,但仲景在附子泻心汤中.因证为胃热气痞而兼阳虚者,因治胃热气痞非为攻下有形实邪,轻清胃中壅气之热即可,故此时仲景则将方中大黄、黄连、黄芩用麻沸浸渍,须臾,绞滓取汁,即不为取味之厚,而在取味中之气,以清胃中之热,使热清气散而痞解。舒驰远说:“此汤治上热下寒之证,确乎有理,三黄略浸即绞去滓,但取轻清之气,以去上焦之热。”
4.4 从“性”用药 “性”,一般指药物的固有属性和性质,除寒热温凉外,尚有利、滑、涩等,药性与药之功效是一致的,如性滑则利,性涩则收。仲景用药,有时从药的固有属性,乃至性情去使用,如《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篇治“下利便脓血之桃花汤,其主药赤石脂,则是从其“涩”性,涩能止滑脱而用。如李时珍云:“(赤石脂)其味甘,其气温,其体重,其性涩,涩而重,故能收涩止血而固下,……张仲景桃花汤治下利便脓血.取赤石脂之重涩.入下焦血分而固脱。”又如当归生姜羊肉汤,治产后血虚而寒的腹痛证,其用羊肉,则因其属血肉有情之品,从性情而用。
4.5 舍性取用 即单取某药之用,通过配伍制约其性而不用的用药方法。如大黄附子汤中的大黄,其治“寒结”,治当温下,而大黄性寒,与病性不相适宜,但又非大黄不能下其结,则仲景使大黄与附子相伍,以制大黄的寒性,变寒下为温下,对大黄而言,仅取大黄的攻下之用,即为舍性取用的用法。其它如柏叶汤中的侧柏叶,与干姜、艾叶等温热药配用,以去其寒性,仅用其止血的作用;麦门冬汤中的半夏.与大剂量的麦门冬配用,以去其温燥之性,仅用其降逆之用等。
5 重视药物特点及使用的差异性
仲景用药.善于把握药物特点,同中求异以做到准确使用。
5.1 同类药中 治有特点 如同为温热药,治肝经寒邪,则用吴菜萸;治中焦虚寒,则多用干姜;温肾阳.则多用附子,这是仲景掌握了每种药的生态受气,及其特性而使用的。如吴茱萸.邹澍云:“吴茱萸,柔条绿树,开花暮春,俨然木火通明之秀质,乃花后已过七八月间,湿热气交之候,始结实焉,又必至季秋收敛已甚才熟,是质禀于火木,用宣于秋金。”故仲景根据吴茱萸这种属木火之性,善入肝经,温肝散寒,其性虽热,但善降气,于肝病每挟冲脉之气上逆的特点治疗最为相宜而用。如王好古说:“冲脉为病,逆气里急,宜此主之。震坤合见,其色绿,故仲景吴茱萸汤、当归四逆汤,治厥阴病入温脾胃,皆用此也。”再如干姜,则根据善温中阳,色黄属土,守而不走的特性为用,如邹澍言:“姜以中夏发生,是感火气以动矣。故其性温.乃旋交温令而姜枝叶长茂,根株横溢,是感土气以昌盛也,故其色黄,……则具火性于土中,宣土用金内。”故仲景用之温中阳,也用之温肺复气,合附子又能回归救逆,乃温阳必籍中阳大温,培补壮盛,方力厚有根也。附子辛热.色黑入于下焦,仲景把握这一特点,用于温肾阳;叉基于能通达诸经,亦用于温经散寒,如桂枝附子汤治痹证历节等。其它如治血虚而寒之腹痛用生姜与羊肉,寒气痛甚用花椒,皆是把握各自的药性特点.加于区别使用。
5.2 同治一病 用治有别 如同治下利,其用药则有用葛根、黄芩、黄连、秦皮、白头翁、赤石脂、诃子的不同。太阳与阳明合病下利者,则主用葛根,如葛根汤、葛根黄芩黄连汤,“太阳与阳明台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乃因葛根既可外解表邪,又可升阳明之气止利。邪热下迫于肠而利者,则主用黄芩,如黄芩汤、黄芩加生姜半夏汤。肠中湿热下注之血利,则主用白头翁,如白头翁汤。虚寒下利,则用赤石脂,如桃花汤。气利精脱,则用诃子,如诃黎勒散。可见,即使是同一病证,仲景也据证把握药物的主治特点,区别使用。
5.3 近似药中 区分微细如乌头、附子、天雄本为一物,因先生后生,生长时间长短.形状大小而有差异。李时珍有言:“初种为乌头,象乌之头也,附乌头而生者为附子,如子附母也。乌头如芋魁,附子如芋子,盖一物也。”“天雄,乃种附子生出或变出,其形长而生子,故曰天雄。”张锡纯说:“若种后不旁生附子,惟原种之长大,若蒜之独头无瓣者,名谓天雄。”可知乌头性最猛烈,温热力强;附子较乌头温热性弱;天雄又胜于附子。故去寒痹,治沉寒痼冷之疼痛,仲景多用乌头,如乌头汤、大乌头煎、乌头赤石脂丸;温肾阳,温阳散寒,仲景则多用附子,如八味丸、栝蒌瞿麦丸温肾之用;治肾虚精冷,失精,则用天雄,如天雄散。对于附子,又有生与熟的不同,回阳教逆多用生附子,如四逆汤、通脉四逆汤;温经散寒止痛多用炮附子,如桂枝附子汤、桂枝芍药知母汤等,可见仲景是从各细微之处,把握特点而用的。
6 重视脏腑的特性及病证特点
6.1重视脏腑特性:《金匮要略》以五脏为中心立论,病及脏腑者,治疗用药,重视顺应脏腑的生理特性及病理特点。如治肝,由于肝体阴而用阳,肝之体,即肝藏血.欲阴柔以涵养;肝之用,即以疏泄调畅气机为用,性喜升发条达,而恶抑郁。肝体肝用,又刚柔相济,阴血以涵养肝气,即木性“曲直”也。所以仲景在治肝虚时,多用酸柔养阴之药,如治肝虚失眠证,则用酸枣仁;治肝阴不足,筋脉拘急,则酸甘台化,而用芍药、甘草。治肝之实证,多用疏肝理气之品,如治“肝着”之旋覆花汤,以旋覆花调畅肝气;四逆散,则用柴胡、枳实调畅肝气。且又多养血柔肝与调肝并用,常以当归、芍药养血柔肝;以川芎辛散,养血调肝,如当归芍药散,治肝气奔豚之奔豚汤,皆有所用。仲景曾强调“五脏病各有所得者愈”,“所得”即要顺应五脏之性,用药亦当如此。
6.2 重视病证的特点:仲景对病证的认识及其治疗,皆有鲜明观点,如治虚劳,当重脾肾,用药多偏于甘温扶阳;治痰饮,重视肺脾肾三脏,认为饮为阴邪,多由阳气不化生成,其治“当以温药和之”;治胸痹,其病机为“阳微阴弦”,治要宽胸化痰、通阳散结;治“湿痹”,“黄疸”,“痰饮”,“水气”等,皆明言要“利其小便”,此均为用药指明了方向,避免了盲目地广络原野胡乱用药,亦为仲景甩药之心法。
7 各脏腑病证有相对的使用药谱
正因为各脏腑特性不同.病证特点不同,所以仲景在对各脏腑、病证的用药中,具有相应的使用药谱。例如.治肺病方面:《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篇疾病,其本同今《内科学》中肺系所列病种:咳嗽、哮喘(上气)、肺痿、肺痈。若再将《胸痹心痛短气病》篇、《痰饮咳嗽病》篇治肺的方剂归纳一起,共14首,计:射干麻黄汤、厚朴麻黄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小青龙加石膏汤、越婢加半夏汤、泽漆汤、皂荚丸、葶苈大枣泻肺汤、茯苓杏仁甘草汤、苓甘五味姜辛汤、苓甘五味加姜辛半夏汤、甘草干姜汤,麦门冬汤。用药共25味,其用药及使用频次:甘草lO,半夏7,细辛6,五味子、干姜、麻黄各5,生姜、杏仁、大枣各4,石膏、桂枝、芍药、茯苓各3,人参、射干、紫菀、款冬花、白前、桔梗、皂荚、葶苈子、厚朴、黄芩、泽漆、麦冬各1。以上仲景治肺病用药,即使只使用一次,也甚有意义,因其只限于在肺病中使用,如射干治哮等。其使用特点如下:
温肺化饮:多用半夏、干姜、细辛、五味子。寒饮停于上焦,引发咳喘.是肺病常见的病理,多以此治之。
清解郁热:多用麻黄、石膏、杏仁、甘草,肺中郁热咳喘,多以此治之。肺有郁火用黄芩。寒饮咳喘兼烦躁,加石膏。
解散风寒:多用麻黄、桂枝、芍药、生姜、大枣、甘草。因肺外合皮毛,多兼表证是肺病的特点之一。
宣肺泄满:多用麻黄、厚朴。
止咳平喘:多用杏仁、紫菀、款冬花、白前。
泻肺气壅闭:用葶苈子。涤痰浊:用皂荚,治哮利咽:用射干。治肺痈:用桔梗、甘草、葶苈子、芦根。
温肺复气:用甘草、干姜。养肺阴益气:用麦冬、人参、甘草。
又如治心病方面:治胸痹,多用瓜萎、薤白(栝蒌薤白白酒汤);补心阳,多用桂枝、甘草(桂枝甘草汤);止惊悸,多用龙骨、牡蛎(桂枝龙牡汤);缓急止痛,多用薏苡仁、附子(薏苡附子散)等。
8 善于用利远弊
仲景用药,欲用所长,必先度所短,因每药均有一定的偏性,甚至有毒性或副作用.如此,则要通过相应的炮制、配伍、煎服法等以相制约,去弊用利来使用药物。故徐大椿云:“盖古人用药,既知药性之长,又度药性之所短,以定取舍,故能有显效而无陷害矣。”仲景用药十分重视用利去弊的方法,如:用蜀漆治疟,因其味恶秽,易致呕恶.则“洗去腥”以用之。用乌头赤石脂丸治阴寒极盛,阴寒痼结的真心痛证,用乌头、附子、花椒、干姜大辛大热散寒通阳,但恐其过于燥烈,耗散阳气.而配以赤石脂以防其过散之偏。仲景用有毒之药,总是配以制约毒性之品,常用者有蜜、甘草、大枣等。如乌头,《金匮要略》有乌头汤、大乌头煎、乌头桂枝汤、乌头赤石脂丸、赤丸五方用之,仲景为制其毒,均合蜜同用,汤剂则均先煎,丸剂则予“炮” 用,大乌头煎还用“熬(干煎、焙)去皮、不口父咀”,计有:合蜜煎、先煎、炮、熬、不破碎五种。可见仲景注意药物的偏性、毒性,从各种方法以制,用利远弊,也是其重要的用药经验之一。
总之.仲景用药.详识药性.精细准确,善于把握药性特点.或取其专治之长,或一药多用.方中药少而不贫,药多而不杂,通过合理配伍,至变化无穷,其用药经验,已达到很高境界。
《金匮要略》中有关肿瘤的内容不少,涉及到多种肿瘤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治疗方药及预后。病因上强调寒凝;病机上强调寒热胶结、燥湿相混;治疗上擅于寒热并用,润燥同行,补泻兼施;预后判断客观、冷静而有特殊指征。
张仲景作为著有我国第一部百科全书式临床著作《伤寒杂病论》的医生,临床经验无疑是丰富的,阅历是广博的,自然他接触到的肿瘤患者不会太少。虽然对于肿瘤的病因病机、发生发展、诊断治疗还没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和方法,也不象对普通疾病那么明晰和准确,但分析《金匮要略》中许多描述还是很有意思的。
《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
对第四、第五、第六条一般解释是举例说明闻诊、望诊的方法与临床应用。要我看,“病人语声寂然喜惊呼者,骨节间病”多半就是恶性肿瘤骨转移的剧痛造成的;“语音喑喑然不彻者,心膈间病”可见于纵隔肿瘤淋巴转移压迫喉返神经造成的声音嘶哑;“语声啾啾然细而长者,头中病”很象颅内肿瘤颅压增高引起的头痛,声细而长以减少震荡引起的头痛加重。“息摇肩者,心中坚”可见于纵隔或胃脘肿瘤压迫肺脏影响呼吸交换使然;“息引胸中上气者,咳;息张口短气者,肺痿唾沫”,则明确提出是肺痿所致。而肺痿与肺癌在病理、病状方面的确颇多相似之处。“吸而微数,其病在中焦,实也,当下之则愈;虚者不治。在上焦者其吸促,在下焦者,其吸远,此皆难治。呼吸动摇振振者不治。”这不就是对不同部位肿瘤的预后判断吗!
第十五条“夫病痼疾加以卒病,当先治其卒病,后乃治其痼疾。”对于现在肿瘤临床上只盯着肿瘤大小而忽略整个身体状况,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医生来说,难道不应该重温这条标本缓急之教吗?
第十七条:“夫诸病在脏,欲攻之,当随其所得而攻之,如渴者,与猪苓汤。余皆仿此。”就是说,包括内脏肿瘤在内的疑难疾病,要攻的话,一定得抓住其要害———关键病机,如表现为渴的肿瘤,病机往往是燥湿相混,那么就要用滋阴与润燥并用的猪苓汤,不要指望用至粗至浅之思,用之于至精至微之病就能取得满意疗效,依次类推。
《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
第十条“人年五六十,其病脉大者,痹侠背行,若肠鸣,马刀侠瘿者,皆为劳得之。”大意是人到了五六十岁的高龄,正气渐虚,肿瘤也就多发了,如果脉大就很不正常,这是邪实的表现,若背部疼痛如痹,很可能是胆囊癌、胰腺癌的反射性疼痛,若肠鸣,那是腹部的肿瘤阻塞使然,若再出现腋下与颈部淋巴结肿大则多半是恶性肿瘤淋巴转移的标志,这一类疾病多是劳伤正气造成的虚实夹杂证。
第十五条“虚劳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者,八味肾气丸主之。”类似肾囊肿逐渐增大或伴有肾积水的症状,通过温阳补肾利水,囊肿缩小就不拘胀疼痛了。
第十八条“五劳虚极羸瘦,腹满不能饮食,食伤,忧伤,饮伤,房室伤,饥伤,劳伤,经络营卫气伤,内有干血,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缓中补虚,大黄蜇虫丸主之。”造成这种恶液质的原因很多,多伴有瘀血发热,大法还是缓中补虚,即使要用活血化瘀也要小量,以不伤正为度。
《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并治第七》
第一条就是讲肺痿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及鉴别诊断的。“问曰: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肺痿之病,从何得之?师曰:或从汗出,或从呕吐,或从消渴,小便利数,或从便难,又被快药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曰:寸口脉数,其人咳,口中反有浊唾涎沫者何?师曰:为肺痿之病。若口中辟辟燥,咳即胸中隐隐痛,脉反滑数,此为肺痈,咳唾脓血。脉数虚者为肺痿,数实者为肺痈。”值得一提的是本条指出的消渴是肺痿(肺癌)的原因之一,目前已得到公认———“恶性肿瘤患者存在胰岛素抵抗,而胰岛素抵抗是恶性肿瘤形成、发病的一个相关因素。”早在1919年,人们就发现恶性肿瘤患者存在糖代谢紊乱,对胰岛素的敏感性下降。
自发明Clamp技术后,国外研究者对恶性肿瘤患者进行了检测,证实恶性肿瘤患者存在胰岛素抵抗。国外研究者从恶性肿瘤患者的癌肿切除以及体重下降对胰岛素敏感度的影响进行研究,进一步证实了胰岛素抵抗与恶性肿瘤本身有关的观点。
他们选择了17例恶性肿瘤患者,其中胃癌6例、乳腺癌3例、肺癌3例、结直肠癌2例、肝癌1例、胸腺类癌1例和食管癌1例,所有患者均排除了引起胰岛素抵抗的其他混杂因素,所有患者均装置计算机化葡萄糖控制的胰岛素输注系统,应用Clamp技术测定葡萄糖代谢率、葡萄糖代谢廓清率和每一单位胰岛素所代谢的葡萄糖量。其结果发现,在恶性肿瘤患者中,无论有无体重下降,其葡萄糖代谢率、葡萄糖代谢廓清率和每一单位胰岛素所代谢的葡萄糖量比例均无差别,但在恶性肿瘤切除后,这些数值均见上升,可见胰岛素抵抗与体重下降无关,而与恶性肿瘤本身有关。
第三条“上气面浮肿,肩息,其脉浮大,不治,又加利尤甚。”可见于肺癌侵犯纵隔,肿块使肺脏和心脏受压过甚,静脉回流及呼吸障碍发展到严重时期,这种情况即使到了现代,也是不治之症,还不要说在古代既没有输液条件又腹泻而大量损失体液及电解质的情况下,更是回天无术。
另一种情况是,肺癌造成脑转移,颅压增高导致遗尿(“上虚不能制下”)及眩晕,病情急转直下,出现阳虚水停证,当用甘草干姜汤。尽管如此,见效也不大容易。假若有“服汤已渴者”这样快的效果,就不是肺癌而是消渴了。
原文是第五条“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遗尿,小便数,所以然者,以上虚不能制下故也。此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甘草干姜汤以温之。若服汤已渴者属消渴”。就对症治疗来说,可参考第六条“咳而上气,喉中水鸡声,射干麻黄汤主之”和第七条“咳逆上气,时时吐浊,但坐不得眠,皂荚丸主之。”然而,就其寒热胶结的基本病机来看,还是要寒热并用,若气逆上冲而喘,有第八条“咳而脉浮者,厚朴麻黄汤主之”;若水湿滞下而肿,有第九条“脉沉者,泽漆汤主之。”但是病情往往是复杂的,“燥湿相混”,也就是阴虚与痰湿并见,滋阴则不利于痰湿,化痰则有伤阴之弊,立法用药,颇难措手。
而第十条“火逆上气,咽喉不利,止逆下气,麦门冬汤主之”就是对证之方。其中以麦冬、半夏为伍是主药,麦冬滋阴润肺兼清虚火,半夏燥湿化痰兼以散结,两药合用,麦门冬使半夏不燥,半夏使麦门冬不腻,相得益彰,可谓千古妙对。但以往由于没有从肺癌燥湿相混这个特殊病机考虑,就有曲解良方之嫌。如中医学院二版教材《金匮要略释义》解释本方时只认识到滋阴润肺兼清虚火的一面,没有把滋阴润肺与燥湿化痰放到同等重要的地位,所以说:“半夏下气化痰,用量很轻,且与大量清润之药配伍,即不嫌其燥。”
而事实上原方半夏一升,在张仲景的组方用药中是中等剂量,即多如大半夏汤之二升,小如半夏泻心汤、小青龙汤、栝蒌薤白半夏汤、射干麻黄汤、厚朴麻黄汤、泽漆汤、桂苓五味甘草去桂加干姜细辛半夏汤、苓甘五味加姜辛半夏杏仁汤、苓甘五味加姜辛半杏大黄汤、黄芩加半夏生姜汤、附子粳米汤、温经汤之半升,中量如小半夏汤、小半夏加茯苓汤、半夏厚朴汤之一升。试问半夏用一升何少之有?
《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并治第十》
此中的寒疝究竟是什么病,中医学院二版教材《金匮要略释义》解释“寒疝是以寒性腹痛为主证”。照我看,寒疝可包括以寒邪为主要病机、以腹痛为主要症状的腹腔肿瘤这一类疾病。
依据是第十条“腹中寒气,雷鸣切痛,胸胁逆满,呕吐,附子粳米汤主之。”第十四条“心胸中大寒痛,呕不能饮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见有头足,上下痛而不可触近,大建中汤主之。”
《素问·长刺节论》“病在少腹,腹痛不得大小便,病名曰疝,得之寒。”《诸病源候论》“疝者痛也,此由阴气积于内,寒气搏结而不散,脏腑虚弱,风冷邪气相击,则腹痛里急,故云寒疝腹痛也。”从辨证来看,寒热胶结型,可寒热并用,驱邪外出。
如第十五条“胁下偏痛,发热,其脉弦紧,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阴寒凝滞型,其病机、表现及方剂是第十七条“腹痛,脉弦而紧,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紧则不欲食,邪正相搏,即为寒疝。寒疝绕脐痛,若发则白汗出,手足厥冷,其脉沉紧者,大乌头煎主之”;气血亏虚型,则有第十八条“寒疝腹中痛,及胁痛里急者,当归生姜羊肉汤主之”;表里俱寒型则有第十九条“寒疝腹中痛,逆冷,手足不仁,若身疼痛,灸刺诸药不能治,祗当乌头桂枝汤主之。”
《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第十一》
可以说就是讲五脏乃至三焦与大小肠的肿瘤的表现、诊断、鉴别诊断及预后判断。由于历史的局限或者说我个人认识的局限,二十个条文有许多还不明其意。但是,其中的零金碎玉却价值非凡。如“肺中风者,口燥而喘”、“肺中寒者,吐浊涕”可用以说明肺积(肺癌)寒热胶结、燥湿相混的证候特点。
第十九条“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热在中焦者,则为坚;热在下焦者,则尿血,亦令淋秘不通。大肠有寒者,多鹜溏;有热者,便肠垢。小肠有寒者,其人下重便血;有热者必痔”则说的是肿瘤往往超出了一个脏腑的范围,所以要用三焦的部位来区分。中医学院二版教材《金匮要略释义》之所以说“小肠有寒、有热的证状,其义不明,存疑”正是对肿瘤的临床表现和病机不熟悉,如果从肠道肿瘤来解释,意义就非常清晰。最后一条“积者,脏病也,终不移;聚者腑病也,发作有时,展转痛移为可治”、“诸积大法,脉来细而附骨者,乃积也”以及从脉象判断病位的论述还是很有临床意义的。
《黄疸病脉证并治第十五》
此中谷疸、酒疸应该是普通疾病,而黑疸(女劳疸)明言难治,并用攻坚消积、化瘀血痰湿的硝石矾石散治疗,可见于胆囊癌、胰腺癌、肝癌等导致胆道不通,胆汁外溢的阻塞性黄疸。即“黄家日哺所发热,而反恶寒,此为女劳得之;膀胱急,少腹满,身尽黄,额上黑,足下热,因作黑疸,其腹胀如水状,大便必黑,时溏,此女劳之病,非水也。腹满者难治。硝石矾石散主之。”
《惊悸吐衄下血胸满瘀血病脉证并治第十六》
此中有两条推测属于癌症寒热胶结的基本病机所导致的出血,即第十四条“吐血不止者柏叶汤主之”和第十五条“下血,先便后血,此远血也,黄土汤主之。”不然,柏叶与干姜、艾叶,附子与黄芩同用既不好理解,也不常用。
《呕吐哕下利病脉证并治第十七》
此的胃反主要是胃癌、幽门癌,当然也包括了其他原因的幽门梗阻。第五条“趺阳脉浮而涩,浮则为虚,涩则伤脾,脾伤则不磨,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宿谷不化,名曰胃反。脉紧而涩,其病难治。”胃反的朝食暮吐,暮食朝吐多属虚寒兼痰饮,即第十六条“胃反呕吐者,大半夏汤主之”和第十八条“胃反,吐而渴欲饮水者,茯苓泽泻汤主之。”
《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第二十》
《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中的第二条说的是妊娠伴有子宫肌瘤,即“妇人宿有症病,经断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胎动在脐上者,为症痼害。妊娠六月动者,前三月经水利时,胎也。下血者,后断三月(血不)也。所以血不止者,其症不去故也,当下其症,桂枝茯苓丸主之。”
《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
第八条“妇人之病,因虚、积冷、结气,为诸经水断绝,至有历年,血寒积结,胞门寒伤,经络凝涩。”说的就是妇科包括肿瘤在内的疑难病症的主要病机。第九条则描写的是盆腔肿瘤影响肠道,寒凝经脉与瘀血化热并见的病症,所以温经药中又有丹皮、麦冬。即“问曰:妇人年五十所,病下利数十日不止,暮即发热,少腹里急,腹满,手掌烦热,唇口干燥,何也?此病属带下。何以故?曾经半产,瘀血在少腹不去。何以知之?其证唇口干燥,故知之。当以温经汤主之。”至于第十五条则是以燥湿化痰消瘀治疗子宫肿瘤的,“妇人经水不利,脏坚癖不止,中有干血,下白物,矾石丸主之。”
结语
总之,张仲景《金匮要略》中有关肿瘤的内容不少,涉及到多种肿瘤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治疗方药及预后,而且病因上强调寒凝,病机上强调寒热胶结、燥湿相混,治疗上擅于寒热并用,润燥同行,补泻兼施,预后判断客观、冷静而有特殊指征,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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