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人在寻找桃花源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
但看《暗恋桃花源》的人可以
电影版《暗恋桃花源》，林青霞饰云之凡 金士杰饰江滨柳，1991
再难有一部剧能如《暗恋桃花源》这般，抵达中国人的内心。
第一位“云之凡”、赖声川的妻子丁乃竺，至今记得那个冬天的下午。
台北的冬天只要不下雨，便是和煦如春。《暗恋桃花源》正是在这样柔和的日光之下排练。排到尾声，是云之凡和江滨柳这对分别40年的情侣重逢。
赖声川不想看到涕泪横流的狗血画面，更不要肉麻的台词。只要客气、又要感慨万千，亲切中带着胆怯。
丁乃竺和金士杰拿捏得不错，唯有一幕让赖导纠结：短短寒暄，云之凡向江滨柳告别，起身离开。而江滨柳要叫住她，要问她，“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初版《暗恋桃花源》，丁乃竺饰云之凡 金士杰饰江滨柳，1986
那一霎击中丁乃竺的，并非是一对被时间和地域隔开的恋人，而是父母那一代人流离失所的乡愁。于是她泪流满面，在场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唯有赖声川没哭。
他一开始觉得哭不好，后来又觉得哭是对的，“那天他们找到了一个通道，可以通向每个人的心里。”
赖声川和林青霞
今年，到了《暗恋桃花源》首演的35周年。当年看戏的人老了，追着回忆跑，便更懂戏里的无常和复杂；无数人看了不止一次，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演员，每次看都落泪、都感慨，忍不住下次再来；还有人再不敢看了，不敢凝视岁月，只忘不了云之凡茶花般的影子..........
你是谁的云之凡，又是谁的江滨柳，万般情思如台北冬日难以抗拒的阳光，始终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底。
为了续上这段情，7月，上海最火热的季节，赖声川带着这部剧重返上海。
百忙之中，他也与我们进行了对话：“我一直觉得戏剧活动是一个社会的核心。虽然我们是小众，但影响力经常超过大众文化。我们在说一个时代的故事，是这个社会的粘胶。”
01
情
“一切都是为了当时”
《暗恋桃花源》的体式在今天依然领先。
一个是演悲剧《暗恋》的三流剧团，一个是演三流戏剧《桃花源》的江湖戏团，偏偏租了同一个舞台的同一时间排练。两方只得对彼此让步，于是一个舞台、两场剧的闹剧上演。
最初为了省钱，女主角云之凡就由赖声川的妻子丁乃竺扮演，金士杰演男主角江滨柳，其他演员不是朋友，就是来兼职。也没有正式的办公室，讨论、排练都在家里。
初版《暗恋桃花源》海报，1986
那时候，赖声川和丁乃竺住在台北近郊阳明山的一栋老房子里，而演员们大多在台北市里上班，下班风尘仆仆赶到阳明山。
晚饭则由下班早的赖声川亲自做，吃完就把家具摆开练习，直到晚上十多点，才各自散去。
散去的是人，散不去的是情。
电影版《暗恋桃花源》
赖声川生在华盛顿，7岁搬到西雅图，12岁归台北，24岁到加州，29岁回台北，三旬年华都漂泊不定。他自称“世界人”，但再如何“全球化”，寻找归属、寻找故乡的情结，自然而然地在赖声川心中产生了。
于是《暗恋桃花源》成为一代难以回乡的孤独者的写照。
电影版《暗恋桃花源》
排第二版时，一直想演话剧的林青霞来了。
1991年末，林青霞成为第二代云之凡，并主演了电影版。此后不论入世出世，她与这部戏的缘分始终没断。
电影版《暗恋桃花源》
只要入了桃花源，没有人能忘记桃花源。它如此宽阔，似乎包容了所有，又如此狭窄，只让有情人于此通过。你仰头看向舞台，花白头发的江滨柳说：“在大时代中，个人是渺小的；在现在的小时代中，个人更渺小”。
就是这样在不断变得渺小的追寻中，你才触碰到了自己。
电影版《暗恋桃花源》
这或许能回答《暗恋桃花源》为何能在35年长盛不衰。赖声川总是被问到这个问题，但他说，“在创作时从来不会想到一个剧本能演多少年，一切都是为了当时。”
永不褪色的是艺术吗？自然，但更是当时坐在台下的你，当时的心情。
02
“这就是人生本身的样子”
赖声川自己看过无数次《暗恋桃花源》。有时候是他导演，有时候不是，但每次看，他还是会笑、会难过。他常常忘记自己作者的身份——他相信是时代生出这个“不合文法、不合道理，但合乎人心”的故事。
年轻时的赖声川（左）
在他眼里，这是《暗恋》和《桃花源》两个剧组碰到一起的样子，但人生本来也就是这个样子。
赖声川在排练专属版《暗恋桃花源》，2021
“我觉得《暗恋桃花源》很像人生本身，它可以解决一些人生问题。人生本身就是这样，一下子悲一下喜，一下搞一些很严厉的事，一下子就变得很无厘头。
但人生问题总要解决。怎么解决？这样子吧。我们把舞台分成两半，这一半我们排戏。那一半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演员这么办，观众怎么办？
赖声川记得在台北剧场首演时，有位坐在第一排的观众，看着看着笑倒在地上，然后就那样在地上滚着笑；记得江滨柳和云之凡重逢时，有位旧金山的观众递了盒纸巾上去；到了上海，观众又哭又笑……莫不是人生啊！
《暗恋桃花源》，黄磊饰江滨柳 袁泉饰云之凡，2006
如今35年转瞬即逝，这一部“人生”有了数十个版本。我问赖声川，有没有改过剧本，今天要不要改剧本。
他说改不了。来大陆的时候没改，去纽约也没改，排了太多次，改的都是小细节。
“如果我说没有什么不同，大家会觉得很没有意思。但我依然觉得，东西为什么要新？东西就是要好。东西如果是扎扎实实的，它就没有必要改动。而且你动不了它，一动就会发现不行，还是要恢复原状。”
既是人生，何来修改的机会呢？
03
“桃花源就是每一刹那”
因为《暗恋桃花源》的成功，赖声川在台北得来了新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地下，赖声川和丁乃竺花大力气布置一新。结果不到一年台风来了，把整个台北都泡在水里，好几米高。器材、早期的照片、录音带......全部付诸东流。
年轻时的赖声川、丁乃竺夫妇
只得再搬回阳明山的房子。把车库改建成了办公室，连着厨房、客厅、卧室，生活与工作彻彻底底纠缠不清。
剧作家郭宝昆来两人家中作客，回去就写了篇文章，说这家人“日夜不分，生活跟工作不分，朋友跟家人也不分，整个人生是一个流畅的事情，同时进行、同时发生”。
赖声川觉得这样挺好，也许这正是他的桃花源。
《暗恋桃花源》专属版，2021
但桃花源何止一处。赖声川是个工作狂，这一点无需他人评判，他总是主动承认。做完一个戏，别人都要休息休息，找个“桃花源”避避世，他却停不下来，下一个立刻就要开始。
年纪上来了，女儿问他，要忙到什么时候。他一面想着可以多留点时间给自己，手和脑子却不答应。如今67岁，他还是不停地在创作、在排练......
“我生命中一直都在做创作，于是旅行中也随时都在做创作”，他自己都不禁感慨，“这两年的作品，《幺幺洞捌》主要是在杭州西溪湿地写的，《曾经如是》是在伯克利一边教课一边写的，《如梦之梦》的很多灵感都是旅行中得到的，好比说剧中“看见自己”的剧情，是根据我在不丹旅行时的一个经验得到的。”
《暗恋桃花源》专属版，2021
也不光是把自己拘在书桌前。
他连续几年带着剧组跑二三线城市的巡演，2015年做了英文版，带去美国俄勒冈的莎士比亚戏剧节，演了八十场，现在也有很多美国人想演《暗恋桃花源》。
赖声川《十三邀》
究竟什么才是赖声川的桃花源？他似乎心中早有答案，“我觉得桃花源就是每一刹那，活着的每一刹那。如果我们能够真的体会，能够珍惜……我觉得这个就是桃花源。”
他说他不考虑未来对他、对他戏的评价，甚至自己不评价自己的作品。只是随时提醒自己是非常幸运的作者，“因为我的作品在我有生之年，有观众接受和喜爱。”
所以当被杨澜问道，“如果时光倒流，想改变什么”时，他可以坦然面对，“还好，我都接受了。”
赖声川
有人还记得，35年前《暗恋桃花源》在台北的演出。那时剧场条件简陋，有一天，外面在下雨，里面在漏水。云之凡第一句台词却是“好安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上海！”
这场雨顺着每一代云之凡的声音，流进每一个人心里。
谁不在寻找桃花源呢？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梦里的地方。不是湖南常德的那个旅游景点，也不单单是陶渊明的文章，它的安静与身外嘈杂无关，那是一种“此处心安是吾乡”的情愫，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心灵家园。
“我觉得桃花源就是每一刹那。”多好，真正懂观众的，还是赖声川。
04
永远不能放弃寻找桃花源
赖声川和丁乃竺在上剧场
这一点与华住集团创始人季琦的思考不谋而合，“大部分行走在路上的中产在差旅途中缺乏一种精神的认同和共鸣。全季是一个重文化、重形而上比金钱、形而下更重视的酒店品牌，用人文做情感连接，这样的品牌我觉得才能走得更远。”
“只有文化能够永存，我希望把东方文化中好的思想、好的时光通过全季人文大赏保留下一点，传播出去分享给更多人，一起推动中国文化的融合、交流、碰撞。如此，在中国的商业文明里，我们才能够有所不一样，能够追求我们的卓越和伟大。”
全季酒店